时湛阳却不再笑了,给自己倒茶,已经是冰凉的了,他抿了一口,“表妹,你忘了一件事,我等你很久,你还是没有想起来。”
理纱子手指一僵,她还是捏着她的细烟,时湛阳则终于打开打火机,转着轮椅靠近,将火苗压在那支香烟上面,“你们的储存柜是我养大的,到现在,他好像只相信我一个人。你猜他愿不愿意听我的话去死?”
这话说出口,时湛阳是剧痛的,好像那个该死的破芯片扎的是他的心口,但他毫不表露,只是看着那火舌在细白烟杆上无声地撩出焦黑,说着他昨晚琢磨了一夜的既定台词,“当年千春婆婆为什么要把你们的宝贝芯片放在一个不稳定的活人体内,因为离开了心脏的跳动,芯片也会死啊,你好开心地从灰里捡,然后捡出一块失效的废物。”
纸和烟草蜷缩成黑色的灰絮,落在理纱子腿上,她呆呆地看,“你会……要他死?”
“如果他知道自己姓江口,他最恨的江口,而我和他说,只有死了才能防止你们通过他来无忧无虑地赚钱,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他总不会心甘情愿地帮你们吧。”时湛阳望进那只银狮子的眼,在自己身体里撑起一把骨,好继续直着腰杆坐,不露破绽地说下去,“对了,御守的事你不会没有查到吧?你可以试试从现在开始做个好姐姐,哄他说,能不能把奶奶的御守给我看看呀?可你当然是看不到的。”
理纱子的冷汗不知不觉已经浸湿了后背,“我看不到。”她重复。
“嗯,ナナ把它送给了我,我一直很珍惜地收着,我准备收藏一辈子,”时湛阳的手指被烤烫了,而理纱子的手指已经碰上了火苗,他们还是一动不动,“所以硬插进来的到底是谁?如果不是你能撬开那个老头的嘴让他老老实实说真话,我怎么会找你们江口组做慈善啊。天大的好处摆在那里,一种是我们来分,一种是我们谁也别得,只有这件事你可以选。”
说罢他便耐着性子等,理纱子果然沉默良久,至少,那只沙漏眼看着就要把黑沙漏光,她的香烟不见踪影,两只手指也被烧得通红,起了血泡,“成交。”她忽然开口。
时湛阳把打火机合上,再次揣回西装内袋。
理纱子站了起来,她试图让自己僵硬的脸做出一点表情,“表哥,就按照之前说的,我三你七,给我五分钟,秦医生一定说真话,”她又拎起手袋,“你可以搜身,也可以叫人在旁边监督,我做错什么,你直接杀我。”
“好。”时湛阳露出和气的笑容,桌上那把细沙刚好落到最后,他说了这么多话,还全是谎,把自己恶心得够呛,却也达到了预计效果,这是一场按部就班的成功欺骗!什么芯片御守,什么铷矿,什么三七分,都是狗屁!
理纱子最初的答案其实是对的,他只想握住十足的把握,将上一辈残忍剥夺的健康还给邱十里,让他好好地活。为此他还准备待会儿就卸磨杀驴,虽然这原本是他所不齿的一件事。
“也可以让上层露台瞄准我的那位先生歇一歇了。”手指按上轮椅的调速键,时湛阳又道。
江口理纱子的表情称得上惊恐,好像这一秒,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做诸多谋算的徒劳,却也正是在这一秒,那位她当作保底秘密带上船的、值守了半个小时的枪手,捂着喉管像麻袋似的从上层滚落,径直摔在纯白的甲板上,和自己明晰的影子相撞,撞翻了两把高背椅。
惨叫都没能发出,倒是热血溅了时湛阳一身。
时湛阳头脑嗡的一声,蓦地抬头看,擦了擦眼睫上糊的血浆,他看天空还是蒙了一层闷闷的红。
他的目光只捕捉到一抹转瞬即逝的绿影。
第五十三章
甲板上静了几秒。时湛阳、江口理纱子、那具尸体,似乎谁也做不出什么反应。
这几秒过后,时湛阳一言不发地挪动轮椅,他要绕过死尸朝出口去,与此同时,邵三等人破门而入,一伙跟在时湛阳旁边,一伙则围在那片浓重血泊四周,井井有条地开始抛尸擦血的工作。
他们仿佛没有看见理纱子,而理纱子也没有阻止他们,木然地望着那个横死的部下,望着他被齐齐割断的喉咙。刀口很深,利落平滑得仿佛血肉只是一沓脆纸,或是一块豆腐,甚至比他摔烂的下巴看起来要赏心悦目许多。
餐厅外的走廊被事先清得相当干净,邵三再次确认四下没有外人,“老大,”他也顾不上时湛阳铁青的脸,“那个秦老头,他咬舌自尽了!”
时湛阳正出神想事,闻言他直接气得发笑,那是种混乱到极点后的无可奈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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