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很喜欢这里。”邱十里回过头来,挥散绕着时湛阳乱转的蚊虫,眼下这片草地虽然生得低矮,坐起来不扎人,但在初夏时节,当然也是蚊虫藏匿的好去处。
“他是喜欢那只狗吧。”时湛阳笑道,“可惜那也是别人的宝贝,他不能抢。”
邱十里也笑了,他身上已经暖和过来,比喝过热奶茶之后还暖,于是干脆把夹克脱了,时不时甩两下,充当驱蚊的扇子。其实抽支烟或许除虫效率更高,但他现在不能抽,大哥更不会在他面前生产二手烟。
“所以芯片是在江口瞬那里。”邱十里拾起方才的讨论。
“初步是这样判断,也许他自己已经取了出来,不能确定他的信息掌握到什么程度,”时湛阳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上次见面,我发现他身体不是很好。”
邱十里已经弄清楚了,上次自己失手吓跑的那位面具人八成就是自己的双胞胎兄弟,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从来不自己露面,在江口组里面挺有地位,由于某种原因,需要和时湛阳结盟合作。
“身体不好?兄上是怎么看出来的,”邱十里仔细问道,“他不是还可以随便跳楼吗,总不会把自己跳死。”
“安全跳楼用科技就能做到,也许他没有跳下去,只是躲了起来,”时湛阳不以为意,“我和他握手,摸到手腕的静脉上有很多针眼。”
“哦。”邱十里托起下巴。握手怎么握到手腕上去了,好吧,是大哥时刻保持清醒,总能从细微处找到有效信息。他又回想起银座那个靡丽凛冽的冬夜。虽然这想法很无聊很蠢,但他竟真有点吃醋。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和自己共享同一张脸?还是因为自己对大哥越来越趋于病态的完全占有欲?谁知道呢。
时湛阳看得明明白白,捉住邱十里的手,和他十指相交,耐心地问:“ナナ,你觉得江口千春当初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芯片在江口瞬那里,御守在我这,只有拼起来才能得到完整的信息,所以我们分开就没有用处。可能因为当时的内斗,她为了相互制衡,为了保险起见?”邱十里垂下眼,“还有前提是,我的御守是真的。”
“是真的。”
“兄上,我现在不能信她了,什么都不能。”
“你可以信我。”时湛阳笃定地说,“御守我打开看过。”
邱十里一愣,扇风的手也是一僵:“什么时候?”
从懂事开始,差不多二十年,那东西他一直没打开,因为毫不怀疑地相信着祖母口中有关失灵的鬼话,现在都成灰了,早就飘得没影。
时湛阳握了握他的肩膀,“你在上海上学的时候。”
邱十里点了点头。他也记得,临别时自己把那个小薄片塞给大哥,说什么它替我陪你。“那的确是很久以前了。”
时湛阳眼底蓄起些笑意,“里面只有一张纸片,纸片上是一串字母和数字,加过密的,我一直记得。前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被骗,我还开始怀疑,铷矿真的存在吗?之后找了些人,试过各种密码系统,包括江口组自己的那套,其中一个推断是,它是一个纬度的数值,北纬43°19’。”
邱十里瞪大双眼,“……就是我们现在的纬度。”
时湛阳又道:“这条纬线穿过三个大洲,十七个国家,两个大洋,无法确定经度的话,找出定点是不可能的。”
邱十里蹙着眉,“经度在江口瞬手里。”
时湛阳缓缓笑了,“大概。”
邱十里眼巴巴地问:“兄上又找到他了吗?”
时湛阳还是笑着,“不需要找,相反,他可能会需要找我。”望着邱十里越发疑惑的模样,他的笑容淡下来,平声说,“ナナ,你的妈妈也葬在这条纬线上。”
“我的,妈妈。”邱十里重复道。
“是的。”时湛阳捏起邱十里正往下塌的后颈,劲儿用得挺大,也很稳当,他顺着邱十里的脊梁安抚地捋,“我得到了江口千春的那些书稿,和江口瞬见面之前翻过一遍,最近这两个月,我又翻了第二遍,找到了一些遗落的记录。”
“我在一个账本里面看到你妈妈的一部分信息,她家乡就在青森,父母务农,成绩一直非常优秀,原本是个东大应用数学系的学生,三年级在酒馆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你的父亲,五年之后,她有了你,”时湛阳慢慢地,谨慎地,继续说着,“你想知道她的名字吗?”
邱十里一瞬不瞬地看进时湛阳的眼睛,“我想。”他又补充,“我必须知道,兄上。”
“好。”时湛阳把那两只微微汗湿的手托在手心,说起日语,“她姓香取。”
“香取……”邱十里跟着时湛阳的发音,也用日语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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