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十里脸热了,那些未接来电,他现在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么明显还发现不了,我不会那么笨的。”
时湛阳很深很深地注视着他,自顾自道:“然后我发现,我想不下去。”
邱十里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又太快了,明明大哥是在陈述正事,自己这种随时随地都能情感泛滥的毛病真得改改,“接下来怎么办?”他正色问道,“把他交给那群蠢警察,还是杀了?”
“先见一面。我们一起。”时湛阳停在出口。
“我没什么可说的。”邱十里环视一周,又一辆帕拉梅拉轿跑靠过来,这是大哥这两天用的那辆。他默默把门拉开,接过大哥手里的拐杖。
“我也没有,但是见面对我们有用。”时湛阳看了他一眼,弯腰坐了进去。
“他越狱,逃过来找我们,也都有用,对吗?”邱十里挨着时湛阳坐,尽管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他还是坚持给他扣上了安全带,“见过面后,他又去找谁,去干什么,也对我们有些用处,所以兄上才不着急管,也不着急让他死掉。”
“对。”
“相信我,ナナ。”时湛阳又道。
“好。”邱十里将额头抵上他的颈窝,用五指扣住他的五指,流丽的夜在窗外划开波澜,路灯一个接一个过去,在两人身上投出明暗光影。
关时绎舟的是一间临时找的仓库,小平房掩在高楼大厦之间,隐蔽性还不错,脸上的伤被简单清理过,脱臼的踝关节也正了位,人就被拷在一张木椅上端坐着,还不至于显得太悲惨。
领头看管的部下听邱十里低声说了两句,就带着那圈伙计退了下去,在屋外安静守着,门也严严实实地合上,一盏苍白吊灯下,分别两边,就剩下这三个人。
时湛阳还是没坐轮椅,到现在,坐久了容易腿麻,反而长时间站立不会很累,他还是更习惯用这种角度看这个世界,就像此刻,他垂着眼,默默看着时绎舟恨意滔天的表情。
“我以为你变得很老。”时绎舟开了口,却是意外的平和。
时湛阳并不应声,邱十里也就把话压了下去。
“这几年你做了很多大事,抢人,刨祖坟,我也都听理纱子说过了。”
时湛阳还是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眉头松着,却让人看不出情绪。
“哦,对了,ナナ小弟,”时绎舟又看向邱十里,“手术你应该早就做了吧,大哥为了你费这么多心思,你打人也那么有力气,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了?”
“你知道问这些毫无意义,”邱十里撑着桌沿坐上去,“我们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
“是啊,可是怎么办呢?总要说些什么,”时绎舟笑,“死之前最后几句,我在牢里憋着,出来还憋,太亏了不是吗?”
“你应该先去见江口小姐一面。”时湛阳终于中止了沉默。
时绎舟蹙起眉,怔忪了一下。
“我之前不知道,你对和我同归于尽会有这么大的执着,”时湛阳拿掉雪茄帽,火苗耐心地烧燎着,他不疾不徐地吸了一口,“我们再见面,又是这种情况。”
“所以你和我都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不好受吧,天之骄子,时家最年轻的一代接班人,一下子就变成轮椅上的废物。”时绎舟笑嘻嘻地看着时湛阳的病腿。
邱十里气得头疼,只能攥紧拳头,却听时湛阳还是那样淡淡地说:“废物?你是废物吧。”
见时绎舟猝不及防地哑口,他又接着说道:“我想杀一个人,两次还没有成功,第三次就只能是杀我自己。”
“我是后悔了!看到你,我后悔,我已经走了,是他又去追!”时绎舟瞪住邱十里,好像瞪得足够狠,就能证明自己只要不后悔就绝不会失手,邱十里也瞪了回去。
时湛阳则不屑地挑起眉,“第一次听说杀人也可以临时后悔,难怪你很少成功,”他就这样开玩笑一般,冷静自如地嘲讽,按部就班地剥开时绎舟立起的自负的壳,“而且你还不明白,你之所以能坐在这里,听我讲话,是因为我没打算杀你。”
时绎舟嗤笑,“那你真是个悲天悯人的好大哥。”
“从里面出来,江口小姐应该帮了不少忙,她还在等你对吗?”时湛阳薄薄地笑了一下,笑得很凉,好像说话都是在给他添麻烦,“如果你蠢到连警察都躲不过,我也没办法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每一步都迈得稳当,邱十里又盯了时绎舟几眼,跳下桌沿跟上,而时绎舟仿佛不相信自己就被这样放了,“等等!”
时湛阳就等他这一句,回头看他。
“你总是这样,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比任何人都高上一等,别人都是地上的蚂蚁,都等着你去可怜,去宽容,没被踩死都是幸运,”时绎舟双目通红,紧紧咬着臼齿,沉缓地说,“可你做什么都像是假的,虚伪的,都有股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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