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还手,江口瞬不会打架。
他也没哼上一声,江口瞬不会求救也不会喊疼。
在这场殴打中,他只是在几次徒劳挣扎之后蜷缩在散发着土腥味的地上,试图护住自己脆弱柔软的地方,就像任何一个无力还击的普通人,抛弃一切练成本能的防卫手段。不多久,殴打停止了,几个男人拍拍沾灰的大掌,兴味索然地站回理纱子身后,理纱子则踩灭烟头来扶邱十里。
“抱歉,”她柔声说,递给邱十里一包消毒湿巾,“保险起见,我必须确认你就是瞬。你的双胞胎兄弟是个麻烦的人。”
邱十里没有接那湿巾,愤怒地瞪着理纱子,掰开她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兀自擦抹着鼻血走入巷外的灯光,“愚蠢!下作!”手机这样骂道,虽然气急败坏,但终归音量太小,在闹市里也听不真切。这就是邱十里想要的,就像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然而然地示弱,发些毫无作用的火,显得自己像个神经兮兮的傻瓜,像个自以为是的被动者,并无还手之力。
之后的路上,他先是走在前面,把赌气这件事做得十分真实,后来还是跟在理纱子身后,被她带去了一家歌舞伎町邻街的拉面小铺。
这店面就在路边,新宿的夜生活也刚刚开始,店里却一位其他客人也没有。这也没有超出邱十里的预想,况且,既然他敢不带武器,那就敢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拉开张圆凳坐下,邱十里把隐痛的后背靠上墙面,方才打人的那几位就近在四围就坐,理纱子坐在对面,他也不管,翘起腿翻看菜单。
背脂酱油拉面。最后指的是这一碗。
理纱子叫来扎着头巾的侍应点单,语调温柔,给自己点了一样的,还贴心地给他加了一份葱花一份天妇罗。邱十里则表现冷淡,还在生着闷气,不得要领地按揉被揍出淤青的手肘。
“需要去医院吗?”理纱子问。
邱十里狠狠瞪她一眼,捧着手机一通按,“不!吃完我就回家睡觉!”
“我们送你?”
“不用!”
理纱子捂嘴大笑。
拉面很快就被端上了桌,两人就像寻常姐弟那般相对吃面,一切平和得出奇,不过邱十里手背上全是破皮,嘴上也是,半边脸都肿了,举筷挑面,拿勺喝汤,总会有那么几处火辣辣地发疼,于是一碗热腾腾的拉面似乎就这样成为了煎熬。
邱十里边吃边哈气,镜片也被蒸得雾蒙蒙,整个人都是一副天然娇气的样子,委屈得眼眶都红了,理纱子看着他微笑,等到小半碗下去,她招了招手,店门打开,一个人被迎了进来。
竟是时绎舟。
邱十里没放下筷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江口瞬并不认识时绎舟,于是,此刻,在理纱子身边坐下的这个男人就是陌生人,他只该对他空荡的袖子表现出一些适度的好奇。
“他是虹生吗?”理纱子问。
时绎舟定定地看着邱十里,邱十里则擦擦嘴,不满地看回去,似乎被盯得莫名其妙。在这场过于漫长的对视中,他相信自己是坦坦荡荡的,时绎舟蹙着眉,嘴巴紧紧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想不是。”
这么多年,日语发音倒是进步了不少。
“你们不会还要再揍我一顿吧,”邱十里抱着手机冷笑,“当心我不干了。”
“不会,放心吧弟弟,”理纱子站了起来,“做完最后一件事,你今天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邱十里露出疑惑的神情。
两个黑西装沉着脸走上来,不是方才揍他的那几位,但是同样粗壮,一人二话不说按住他的肩膀,另一人则把焰枪打开,冲着一副铁钩喷烤起来。
火是灰蓝色的,邱十里估计,这温度至少上了一千二百度,而那被灼烧的也并非铁钩,他看清楚了,顶端有块平平的圆片,还有镂空,是烙铁那一类的东西。
“既然要合作,你也姓江口,凤凰更是我们一直以来的若头,”理纱子站起来解释,看邱十里的目光无比温柔,“饮酒仪式暂时不做,印家纹这个流程还是不能省略的。我们需要建立起第一步的信任。”
说罢她撩起左侧的长发,额头一侧的疤痕露了出来。指甲盖大小,总体呈暗红色,长年累月下来,烫伤恢复得相当整齐,只是把纹样永远地留在了上面。空心圆里面嵌着一个变形的六角轮宝,这便是象征江口家的形状。
“瞬,你愿意吗?”理纱子又问。时绎舟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看过来。
邱十里心脏狂跳,有声音在耳边喊,在要他抗拒,可他打量了他们两圈,并未面露难色,只是点了点头。
连续不断的高温之下,那块烙铁已经烧得通红了,让人错觉它就要融化,邱十里的刘海也被撩了起来。接触皮肤的那一秒,邱十里的肩膀在按他的手下不自觉地抖动,在疼痛面前他早已经是麻木的了,他也通过狠咬嘴唇成功压住了大叫的欲`望,但是,当他清清楚楚地闻到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觉得自己像一匹被烙上编号的马,像一头正在被宰杀的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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