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夫人捏了捏眼角,惨白地笑了,“阳阳,不要说大话。你比我明白,只有当他强大到能够保护你的时候,他才能保护自己。”
时湛阳道:“大话?我说到做到。老二怎么欺负他的?”
“你要知道,他要对付的远不止老二啊,他面临的威胁甚至比你还要多,江口组想要他,没那么想要你。”
“您还是没有告诉我,江口组为什么想要他。”
“因为他姓江口。”
时湛阳露出听笑话的神情,他知道母亲在敷衍自己,可他现在也没空在这件事上纠缠,于是道:“江口组不知道他在这里。”
“如果哪天知道了呢?”
“我守着他。抢不走的。”
“怎样守?你要时时刻刻陪着他吗?不做其他事情了?”
时湛阳不语。
“还是你要找个偏僻的地方,把他藏起来,金贵地养着,派好多好多人过去做保镖?”
“不可以吗?偏僻的地方风景都很美,我教过他很多防身手段,也会让我最信任的人去保护他。我会找时间去陪他——”时湛阳的神情化了些冻,化出一点凌厉,一点挑衅,“一个江口组而已,在日本他们都快混不下去了。”
“十里如果是你养的宠物,你完全可以这样做,你给他做一个最安全漂亮的笼子,有空逗逗他,给他顺顺毛,”邱夫人叹了口气,“但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你在限制他。”
时湛阳怔忪了片刻,道:“我只是不想让ナナ和我一样。这不是他的命运。”
“你要尊重他自己的选择。他想帮助你,想和你站在一起,这是他的愿望。”
“可是,妈,他的选择受了太多我们的影响,他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时湛阳逐渐柔软下来,或者说,他不再质问,而是真的困惑,“杀死小七,他不是被逼的吗?我入行也没有被逼去杀死我喜欢的。”
“你直接杀死了一个人。你要去心疼自己?”
时湛阳露出被扎了一刀的神情,他强迫自己调整状态,僵硬道:“不一样。这对他还是太残忍太不公平了。至少,现在,他应该像一个普通男孩那样长大。”
“现在说这个,不是太晚了吗?”
时湛阳把眼抬起来,眸子里泛着令人齿冷的光,“这是我一直,一直,一直,想做到的。”
“阳阳,你一定要明白的是,你是他的大哥,他最信任的人,从小你就对他影响很大,甚至他人格的形成也有你的痕迹。而现在这个样子的邱十里,才是真正存在的邱十里,这是件不可逆的事,也是必须发生的事,”邱夫人的冷静,显得绝望,更显得不近人情,“如果你打着保护的名义,推开他,不接受他的改变,那就是抛弃了这样的他。哪一种更残忍?”
时湛阳站起来,“我永远不会抛弃邱十里。”
邱夫人静静喝茶。
时湛阳捡起条消毒毛巾,擦了擦手,因为刚才他把自己掐出了血,“到我死。”
邱夫人淡淡地迎上他的瞪视。
时湛阳则丢下毛巾,出门找人去了。
他去过湖边,去过林中草地,去过房前树下,看到土地上一团已经发黑的血迹,浓淡深浅,勾出一只猫的轮廓,泥土还沾着细毛。最后他在房后的庭院找到了邱十里。
那人正抱膝缩在鲤鱼池边,盯着被鱼尾搅乱的池水,一动不动,时湛阳走近了,在他身边席地坐下,邱十里就把脸蛋别过去。
“ナナ,我都搞清楚了,”时湛阳没再强迫他看自己,只是瞧着杉柏如雾的浓绿树影,平声道,“不是你的错。”
邱十里愣了愣,把脑袋转回来,脸颊上,眼睑下,有着纵横的泪痕,他呆呆地望着时湛阳,“兄上,我现在……的确很想听这句话。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以前也想听过,很想很想。时湛阳下意识想这样回答,但最终说出口的是:“因为——我这次在香港找高人学了读心术,”他神神秘秘地笑了笑,“ナナ在想什么,我都能看出来。”
邱十里睁大眼睛,好像在琢磨自己要不要信,“那我现在,在想什么。”
时湛阳煞有介事地眯起眼,入定似的,半晌,又张开来,懒洋洋地看着自己小弟充满好奇的、尚有泪意的双眸,“你在想,自己躲在这里哭鼻子还被我捉到了,好丢人。”
邱十里被说中了,他忽然间,竟真有点相信自己大哥的胡扯,那些委屈一股脑涌上来,他倾倒般说道:“我昨天一直没哭的,上午也是……但是你回来了,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就跑出来,又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办,更说不清了,”他懊丧地揉起眼,“就是我没有保护好小七,我不能给自己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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