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绎舟要抢,又被她躲开了,“不生闷气也会更帅。”她竟直接把口罩戴倒了自己脸上,又小心地把箍在耳带里的发丝和耳坠摘出来。
“关你什么事。”时绎舟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个铁盒,倒了一把药丸在手里。
“你喜欢吃糖?”
时绎舟冷笑,在这个硬要装作无邪的女黑道头子面前,他拿出了一百分的轻蔑,“那你的组织就靠卖糖赚钱。”
理纱子却还是不生气,把一个小东西放到他手心,压住了那一摊黑压压的药丸,“试试这个。”
时绎舟盯着那个被灰绿色糖纸包裹着的小方块,“这是什么?”
“我最喜欢的糖果,抹茶太妃,在日本的百货商场里面很常见的,”理纱子这样说着,给自己剥了一颗,撩开口罩含入口中,“甜味让我很放松,会让你开心也说不定?”
时绎舟不应声,随手撒了那把黑色“糖丸”,又把这太妃糖和铁盒一块塞进裤子口袋,手搭在方向盘上,紧紧地闭着嘴巴,一脸都是目不斜视的赶客样。
理纱子笑了笑,被门童扶下了车,她又弯腰探回来问:“你准备回家吗?”
“不。”
“那去哪里?”
“拉斯维加斯。”时绎舟转过身,一把扯了她的口罩,作势就要关上车门,“别再见了!”
“不讨厌的话,欢迎来京都找我!随时哦!”隔着一层铁壳,时绎舟听见理纱子这样高声叫道,他没有再往那方向看。再次戴回的口罩有一股女人常见的脂粉气,却混了些淡淡的清甜味,闷在口鼻之间。不自觉地,他把那太妃糖取出来,剥掉糖纸,含在嘴里。
难吃。牙疼。日本人都是一路货色。他这样想。然后他就飞窜上公路,一边加速,一边把手机丢出车窗。
时绎舟真的去往了拉斯维加斯的方向。
而另一边,时湛阳也接到了部下的通知,确定江口理纱子是一个人进了酒店。事实上,从开始他就看了出来,这位所谓的表妹对老二很感兴趣,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女人是想找个结婚对象——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时湛阳有充足的理由去推测,她大老远前来,一大半的目的都是邱十里。
两天之前他放出过一条消息,自己带了老四去夏威夷看望父亲,留老二老三在家。
今天理纱子果然闻风而来。
时湛阳想证实的东西得到应证。他从不相信什么巧合——当他迎上理纱子完美的微笑,心里越发肯定,有关铷矿,有关那枚芯片的下落,江口组内部已经把邱十里当成了极其重点的关注对象。至于那只藏有另一半信息的御守的存在,他还无法确定江口组了解到了多少。
这么一琢磨,理纱子接近时绎舟的目的就非常明显了,他至少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也是最容易击碎或变质的一个角。理纱子要求老二送,这也是时湛阳预料到的,虽然老二不知道什么有效信息,他还是不想在这种关头吃自己家里冒出的绊子,所以趁午饭接电话的时候,安排了大量手下准备监视。
得知老二开车去了拉斯维加斯砸钱豪赌买越南美女,他倒是舒了口气。
收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理纱子离开庄园的几十个小时之后,时湛阳正在太平洋上空飞行,邱十里和老四也在他身边。可他们并不是为了躲开那位不速之客,却也不是去度假,午餐时的电话其实是父亲的护士打来的,居然说他脑袋堵了血栓,岛上医疗条件有限,病人的身体状况又不宜高空飞行,可能快出大问题了。
老四对此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早就抱着小狗酣睡过去,而邱十里顶着黑眼圈,正用着时湛阳的电脑,焦头烂额地和几个已经出发赶往那座小岛的脑外科专家发着邮件。
邮件终于敲完了,他抬起头,发现大哥不知何时挂了电话,正在对面的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
“睡一会吧。”时湛阳扔过来一张毛毯。
邱十里则抱着毛毯走到他跟前,挤着他坐下,把毯子盖在两人身上,“他会死吗?”
“可能。”时湛阳搂上小弟,把他的腿捞到自己大腿上放着,平静地说。
邱十里沉默下来,蜷起双腿,上身安静地伏在大哥胸口。
时湛阳知道他没睡着,静了一会儿,他问,“ナナ,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其实挺可悲的。”
“是啊。”
时湛阳的逻辑是,这件事最可悲就在于,父亲到了这个岁数,重病之时,名下的四个儿子,似乎没有一个在真正为他难过。
可父亲自己也应该最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我还在想,”邱十里又慢慢说道,呼出的气息湿润又暖和,“被抱着好舒服,如果到我死的那一天,兄上在我旁边,这样抱着我,我的死就不会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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