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逃出来了吗?
我看着大伯,我害怕,我抽搐,我胆怯,我自卑。
我其实根本逃不掉,就算他进入牢房,就算他垂垂老矣,就算他入了土升了天,我依旧逃不掉,我存着那一丝希望,我妄想我能重返人间,我期盼我能得到自由,可我忽略了,我的大脑不由心。
我的脑袋坏了,它不自觉的分泌着什么,那东西让我抑郁让我愤怒让我原地打滚打转,就是让我没办法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那天的庭审,我失态了。
审判中途,我大吼大叫,我翻过桌椅,我龇牙咧嘴拳打脚踢,我撕心裂肺的哭,我浑身抽搐被人抱起,带出了法庭。
我被安置在旁边的休息室内,没人来责怪我,他们理解我,可我不能理解我自己。
我侧身蜷在沙发里,妄想把自己缩小再缩小。
一杯水递到我眼前,我看着那只手,又抬起眼皮,便如愿瞧见了赵珏的脸。
赵珏把水递给我,我便不能蜷缩成团,只好扑腾着起身,身体僵硬,低垂脑袋,坐在沙发上。
赵珏对我说,把水喝了。
我乖乖接过,喝了大半杯,刚才哭掉了的眼泪,又都回到了我的体内。
我捧着水杯,轻声自责对他说,我搞砸了。
赵珏在我身边坐下,他抬起手,手臂自然的圈着我,他臂膀重重的,有温度,又温柔,我抿着嘴,又要哭了。
我把脸覆在他的肩头,赵珏轻拍着我的身体,让我逐渐放心。
他说,徐立然,既然不出庭了,和我出去玩怎么样?
我眨眨眼,有些不明白,抬起头望着他,去玩?可以吗?
他捏着我的下巴,笑眯眯的说,有什么不可以?走,我带你去飙车。
他的摩托车很大,是我当日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骑着的那辆。
我站在他身旁,看着他迈开长腿跨上去,稳稳当当的骑在车上,我吸着鼻子,小步簇前,我说,我害怕。
赵珏拉住我的手,把我推到后头,伸手递来一个头盔,他对我说,不害怕的,把头盔戴上。
他的语气比之前重了些,我听了,便不反抗,乖乖戴上,我坐在他身后,他让我抱住他的腰,我贴过去,双手紧紧箍着。
他对我说,坐好了吗?
我闷声应着。
而后,只听一声短促的引擎声响,耳边带着轰鸣,眼前一晃,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跌,半秒反应过来后,又牢牢的抱紧了他。
赵珏在前头笑,我的心短暂的漏了半拍,耳边是无边的风声,景物飞快往后蹿去,我们驶离嘈杂,驶离人群,驶离让我忌惮让我害怕的一切,来到了蓝天白云之下,来到了他的笑声里。
他对我说,徐立然,不要害怕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他会被判很久很久。
我问,会比十年更久吗?
他顿了顿,回答我,会的,会更久。
我紧紧地抱住了他。
第6章
庭审之后,大伯被判了二十五年,他如今也要六十几了吧,身体还是不好的,进去之后,怕是也出不来了。
我坐在客厅里,听爸爸妈妈说这件事,他们的表情亢奋,似乎比我还要激动,我靠在沙发上,朝周围看了一圈,而后问道,弟弟呢?
我还记得,那天回家时,坐在我床上的小男孩。
我那天不该那么激动,对于这点,我在赵珏面前深刻反省过了。
我提起这个话题,妈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爸爸则说,送去你奶奶家了,弟弟正好到了暑假,乡下养了猫狗,他喜欢。
我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把弟弟送去乡下,最大的原因肯定是我,乡下好玩有猫有狗都是借口,这个时候,若我讲道理善良些,我该说,把弟弟接回来吧,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不该对他那么凶。
可我不是,我压根就不喜欢这代替我在这家里存在的小孩,我不喜欢,所以我不说,我看着妈妈欲言又止的表情,也只当未见,我撇开头,继续看电视。
我就是这么自私。
这些日子里,赵珏会常来找我出去玩,他正好是大学暑假,有大把时间,他骑机车,玩了个车队,穿着制服的样子十分好看,我坐在他的车后头,他载着我去无边无际的自由里。
妈妈给我买的智能手机,我稍稍会用了些,第一个发短信打电话上网聊天的对象就是赵珏。
我不知道,我在慢慢把他当做我的精神支柱,我需要他,他就像是我的天,我的地,我倚靠的所有。
可其实是我想错了,没有人是一个人的所有依靠,没有人是另一个人的天与地。
芸芸众生都是独立的,每个人活在世上,就算是衣食住行需要相互照拂,可思想应是独立自持,不该和他人混杂,不该去扭捏自怜,不该去妄想把自己缺失的一半心智从旁人那里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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