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听着。
我没有反驳他,也没有告诉他,我跟他们不一样。因为我就是一个天生的同志。那时候有网络了,我一早就清楚了。
告诉他也没什么意义。就让他以为这是错觉吧。反正都一样。从结果来说,没差别。
他还告诉我,这些天他拼命练我是因为有一个机会,警备区要组建一个标兵队,参加年底汇报演习,这是后勤兵难得一个机遇,而且标兵队主要在新兵里挑,如果能选上,后面的机会会比较多。对一个普通士兵来说,没有什么比机会更重要了。
我嗯了一声。
他看看我,我看着他烟雾里的面孔,感觉他也有些变化。说不清楚,有一点憔悴,疲惫。
他又抽了会烟,然后他问我,这些天我处处避着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怕你看到我不自在。”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
他夹着烟,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夹着烟的姿势,我后来一直忘不掉。
他说“最近看到你躲我,我心里也不好受。”
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调走。我知道我当时那话伤了他了。
我向他说了实话。我没有打报告,那是骗他的。
他的烟灰掸落在地,军装上的肩章反射着路灯。他没有做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还记着咱俩在小饭店,你说的那些话。”
他说,他把烟放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云伟,”他若有所思,“咱们还能跟那时候一样,是好弟兄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希望翻过这一页,和以前一样,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他还是我的哥,我还是他关心的,照顾的小弟。
我感谢他,他没有看不起我,甚至希望修补和我的关系。这已经是我不敢想的结果了。
可是,有的事,是不可能翻篇了。从一开始就不单纯的接近,怎么翻也翻不回一张白纸。
我也抽着烟,烟雾在路灯下像妖魔鬼怪,那是我的心魔,紧紧地捆缚。
“我试试。”最后,我告诉他。
第6章
日子一天天过,简单,枯燥,重复。
警卫连的生活很机械,出操,训练,站岗,打扫营院吃饭睡觉。日复一日循规蹈矩,待久了就是乏味。
训练上我对自己提高了要求。杨东辉比以往更严格地要求我,我的训练成绩也逐渐恢复状态。我的体格本来就好,当初能顺利调进警卫连,我的军事素质考核成绩是说得上话的,现在拿出拼的劲头,这个排里,甚至这个连里,能超过我的还不多。
那天杨东辉找我谈过之后,我答应了他,从头开始。我说到做到,在训练上,杨东辉看我的眼神满意了很多。他知道我把他那天的话听进去了,我想他是欣慰的。
我也不再刻意避开他,有时候人多的时候,也还会和他唠唠嗑,开开玩笑,像以前一样。即使在营区里单独见了面,我们互相招呼,都挺自然,他有空的时候也会来我班里坐坐,跟我聊几句,没事的时候他抱着篮球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打球,跟几个战友一起打得满头是汗,再回到宿舍冲凉睡觉。
这段时间很安分,不管是我还是他,看起来的状态也都挺平静的。之前那件事我们都不再提起,就好像真的没发生过。有时候当作一件事没发生过,也不是那么难,至少表面上,只要你想,就可以维持得很好,好像那事儿不过是发了一场昏梦,梦醒了就从头来过,把梦和现实分得很清。
他一直分得很清。而我,属于彻底醒了吧。
那时候没事我就练体能。体能这玩意儿是只要找着了门道就会上瘾,一天不练都浑身难受。每天能吃,能睡,能动,身体也和当兵前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前我体型偏瘦,现在肌肉强壮了,三角肌和腹肌都出来了,有了肌肉力量也增强了,爆发力更好,在完成训练动作的时候比过去更轻松,考核也更容易出成绩。
所以那阵我练得比较疯狂。这是种可以让人不多想的方法,马刚那阵子极度怀疑我,他说我每天把自己操得像狗一样属于脑子有坑,是病,得治。
他知道个屁。我这就是在治病,治相思病。
很多人对哨兵有兴趣,觉得很神秘,让我说说站岗的事情。其实哨兵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威风,也不是你们以为的“酷”。其中的辛苦曾经让我抱怨,抗拒,但是现在回想当兵的日子,在哨位上的那些日夜常常让我怀念。有时候做梦还梦到自己抱着枪,站在风雪里。那段日子,已经回不去了。
我的哨在军区大门。因为个高,身材硬挺,穿起军装用我们连长的话说是撑得起门面。所以我被挑上了大门岗。这是警卫连的传统,大门象征着军纪和威严,门岗的哨兵形象就是军区的第一张脸面,代表的就是这个军队单位的形象,要经过严格的挑选。当初,杨东辉就是这哨上最亮的一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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