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呢?哪有公平?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公平,相较白砚,甚至,相较宋彰,他拥有的太少,付出的更多,可他可怜兮兮的那点拥有也已经消失得只剩下一口气。
凭什么?!
仇安平又说:“白砚似乎一直在找你。”
东晓怔了怔,心底五味杂陈,一阵翻涌,他真是说不清自己对这位密友的感受了,他来时,段墨初的房间摆着白砚的大幅肖像,后来,旁边又挂上了他的,那时他才惊觉,自己跟白砚的身形那么像,段墨初也曾满意地说:“你是最像他的。”
他是不是一直在代人受难?
他看清了命运,却突然看不清自己,心头有些什么像是突然扭曲成一个解不开的形状,那种不甘的绞痛感久久难平。
分明,他不该迁怒别人,可东晓已经控制不住了,七年,这地狱般的七年,岂止摧残了他的身体。
沉默许久,他说:“你没考虑过把真相告诉白砚?”
事到如今,他依然想重获自由,可这还不是全部,段墨初活着,以后会有更多的受害者,这样的人渣就应该去死。
仇安平没回答,转身走了。
东晓明白,在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之前,仇安平不会出卖段墨初。
几个月后,仇安平复返,偷空见他时气急败坏地说:“那两个人根本指靠不上,白砚眼里容不得沙子,根本不可能帮我遮掩以前那些事。”
仇安平脸上带着伤,左腿一瘸一拐,这次显然被段墨初折腾得更加厉害。
东晓想,那咱们一块等死吧。
正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段墨初出现在门口,笑得一脸阴森,“你们在说什么?”
东晓看见仇安平肩膀一颤,他心头也一个哆嗦。
可他瞬时心念电转,对着仇安平破口大骂,“你这个见钱就跪的混蛋,你没有良知吗?你认贼作父,迟早要遭报应的!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他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仇安平推得也不含糊,转头对段墨初投诚:“……他让我把咱们的事捅出去,还是没学乖。”
当着仇安平的面,东晓被段墨初用铁链吊到半空。
段墨初抽断了一根鞭子,东晓晕过去之前,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他就这样死了,或许依然不甘,可仇安平终究是唯一能向外界递消息的人。
段墨初这样的魔鬼不配活着。
仇安平离开前,问他:“值吗?”
东晓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说不出话。
仇安平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许久,凄恻地笑着说:“我这辈子算是毁在段墨初手上了,既然我不能脱身,你也别想轻易出去,看你的命吧。”
这年春节,段墨初回到岛上。
东晓的伤才痊愈不久,他听见段墨初说:“仇安平死了,自杀。”
他心头的惊愕来不及平息。
段墨初又抚着他的脸,冷笑着问:“宋憬闻是你什么人?”
东晓这才知道宋憬闻一直在找他,可能从没放弃。他一身残破,那张在记忆中已然模糊的脸,他光是想着就自惭形秽,东晓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面目面对那个人了。
他在岛上的最后一天,又在药物作用下陷入沉睡。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东晓似乎听见了枪声。
他醒来时,突如其来的光明刺亮他眼。
第一眼,他看到的是白砚俊美的脸。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冗长的噩梦,东晓突然想到段墨初房间的那两幅画,他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他逃出生天,还是白砚落到了段墨初手上。
东晓只能闭上眼睛,就算他已经重获自由,他也不愿意看见白砚,无法控制,那七年的替身生活,两千多个昼夜的煎熬切实存在,他对白砚的怨怼或许来得没有道理,可他没法控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声音浑厚低沉,甚至有些粗哑,他以为他早忘了,可是,只有两个音节,东晓居然能清楚地辨认,这是宋憬闻。
他睁开眼,宋憬闻清隽的面容带着几分疲色,可眼神烁亮而坚定,一如很多年前夜归时。
宋憬闻问:“你还记得我吗?”
有些人的身影在记忆中褪色,不是遗忘,而是恋恋不忘也需要自己足够分量。
这是他宋先生啊。
东晓缓慢地抬起了胳膊,想碰又不敢。如果这是一个梦,会不会,他稍一造次,眼前的影子就烟消云散了?
宋憬闻握他的手,他下意识把手臂往回抽。但男人的手掌收得更紧,掌心的温度灼痛他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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