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姐是中原人,是罗樱帮忙介绍的,她原来在老家是个民办教师,时运不济,嫁了个同为民办教师、出轨成瘾却又天天以琨玉秋霜标榜自己的丈夫,简姐花费数年以死相逼离了婚,却依然被垃圾男人不停地纠缠,三年前,简姐的女儿考入了京都一家师范学院,简姐随即辞去工作,和女儿一起来到京都。
简姐自己有孩子,当民办教师时又一直教的都是低年级,在前一个雇主家又曾经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直照看到快三岁,所以她养育孩子的经验丰富,非常有耐心。
这三个人,简姐是来的是最早的,她对陈震北及其朋友们的称呼,沿用了前一个雇主给她规定的叫法,老吴和牛嫂来了之后,也就都跟着她一起叫了,陈震北开始挺不习惯的,但他也想不出更合适的称呼,于是就默认了。
看着简姐的身影拐过了上屋的墙角,陈震北放下书,打开了相册。
相对着的两张相片。
左边一张,是柳凌的左侧斜侧面,他穿着夏季军装,坐在草地上,腿上放着一本书,眼睛却看向远方,这张照片的镜头抓的特别好,可以看到柳凌身侧的河流波光粼粼,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
右边一张,依然是柳凌的左侧斜侧面,他穿着牛仔裤白汗衫,坐在矮石墙上,腿上放着一把玩具冲锋枪,枪上还有一个弹弓和一个颜色艳丽的塑料小摇铃,他依然看着远方,身上是斑驳的阳光,身后后是大柿树和凤戏山的轮廓。
柳凌的手指覆在左边那张照片人物的脸上……
“哎,你干什么?你怎么不经过允许就随便给别人照相啊?哎?是,是你?”
“对啊,就是我,我那么好心地把你个罗圈腿给弄进部队,成全了你的理想,怎么,连拍张照片……”
“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不是罗圈腿,我们家没一个罗圈腿。”
“可这事你们县武装部的人知道吗?”
“……”
“不过,好在我知道,对吧?所以……,所以,坐好了,让我再取个景怎么样?”
“我知道是你跟我们县武装部的人说了,我才能当兵的,可我不喜欢照相,要不,要不我……给你……”
“你给我?哈哈哈,你又不是女的,我要你干嘛使啊?”
“这关男女什么事?我又不是要卖身为奴,我是说,要不我给你钱吧,全当是给你送礼表示感谢了。”
“唉,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所以,为了表示你并不是知恩不报的人,来,像刚才那样再坐一会儿,让我照一张。”
“哼,我就是知恩不报,就是不让你照,你有本事把我开除军籍吧。”
……
那时候你十八岁,虽然贫穷依然,可你快乐自信,活得随心随性。
而现在……
陈震北的手指抚过右边照片上柳凌的面颊。
几乎同样的姿态,看上去的感觉却天差地别,十八岁的柳凌的眼神也云游天外,但那是充满了激情与期待的眼神,好像那不可知的远方等待他的,尽是他所向往的。
而现在的柳凌,陈震北可以想象他目光的尽头是什么,一定是小萱和柳家其他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那场面一定是欢乐喧闹的。
但柳凌的目光却是沉重的忧虑的,他似乎是被困在了黑暗囚室的囚犯,想在虚空之中,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路。
“啊,不算不算,大哥你装孬了,咱再猜一盘儿。”
“小萱你个小孬货,你想耍赖是不是?大哥跟你一齐给手伸出来,咋装孬了?”
“你就是装孬了,要不为啥你回回都猜赢不当瞎子?嫣嫣,你说,大哥是不是装孬了?”
隔壁传来孩子们的玩闹的声音。
“啊呀呀呀,啊啊”正在努力想爬到柿树边的小家伙听到了,也不爬了,坐起来对着老爹叫。
陈震北伸出手,让小家伙扶着站起来:“想去找爸爸和哥哥玩了?”
“啊呀。”小家伙对着柳家的方向伸手,“呀呀呀呀。”
陈震北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抱着他站了起来:“王叔叔不在,今儿让阿姨抱你过去吧。”
仿佛听到了陈震北的话,他话音未落,简姐就拿着个装满了水的小奶瓶和一个塑料包走了过来:“先生,你看书吧,我抱思危出去玩一会儿,孩子不能老呆在家里。”
“好。”陈震北说,“他正闹着要去隔壁呢。”
“小孩儿都喜欢热闹的地方,”简姐接过思危,“柳先生一家也都特别好,小萱也特别喜欢咱们家思危,我抱他过去玩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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