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正坐在外间点烟。楚慈在的时候他怕呛着楚慈,所以一直忍着烟瘾,现在好不容易能舒舒服服的抽一根上好的云烟了,他心情格外畅快:“哦?他们终于掐起来了?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老于说了什么:你不服从上级命令,无组织无纪律,无视大局,无视集体,极端散漫的个人自由主义……”
“错了,”裴志接过一根烟,说:“老于这次一个字都没说。”
“——啊?”
“因为他被气疯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裴志压低声音道:“小日本鬼子带着最新研究成果来北京跟咱们‘交流学习’,结果龙纪威一看日本人,那叫一个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啊……老龙当时就暴走了,把人家几千万资金千辛万苦养出来的东西给活活咬死了……”
韩越噗的一声,勉强没笑喷出来:“然后呢?”
“然后龙纪威就被隔离审查了。不过这帮人能审查出个屁啊,姓龙的极度仇日他们又不是才知道。”裴志啪的一声点着了烟,深深吐出一口烟圈,“虽然我很看不惯姓龙的那小子,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有时也挺有意思的。”
“他恨日本人比恨我们要多多了。怎么,我家老爷子怎么说?”
“九处的人已经不敢再对几个世家门阀做什么了。韩司令已经准备从台江动身来北京,但是在浙江还有一些人情要了结,回北京得等半个月之后。我出来前我爸还说,韩司令说不定要给你打电话呢。”
韩越点点头,“我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听我爸的意思,韩司令这次特别感谢楚工。等你出山以后真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楚工,这次你十有八九得死在山谷里。”
韩越笑起来:“确实……我后来想,如果那时一个人孤零零死去的话,老子一定会变成永世不得超脱的厉鬼吧。当时我还硬撑着叫他赶紧走,后来想想,操,他要是真走了我可就崩溃了……所以这种事千万不能有下次,一次他娘的就够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尝试第二遍了。”
“那你以后就要学着对人家好点。”裴志也笑起来,低下头去弹烟灰,“万一让他跑了,说不定会有其他人爱上他呢。”
因为刚好是饭点,裴志就留在他们家吃了顿饺子。楚慈显然懒得自己动手包饺子,那是从超市买来的速冻小水饺,回来一下就行。
楚慈在家里的时候吃很多零食,饺子只吃几个就搁筷子了。裴志倒是呼噜呼噜吃了四十来个,吃完一抹嘴说:“我去洗碗。”
这套公寓的厨房和餐厅是隔开的,中间一堵墙,还要绕个门。裴志走进厨房的时候,楚慈正往水里加洗洁精,看到他端着碗进来,一声不吭的甩下胶皮手套往外走。
谁知道擦肩而过的时候裴志突然错开一步,半边身体挡住了他的脚步。
楚慈顿了顿,眼睛越过裴志的肩头望向门外。
他那样子就是沉默的拒绝,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看懂。裴志眉头皱了一下,轻声问:“你躲我干什么?”
楚慈垂下眼睫,默不作声。
两个人在狭小的厨房里对峙了很久,不管裴志怎样紧盯着他,楚慈都一个字也没说,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空气的温度仿佛在一节节上升,渐渐逼近爆炸的临界点。客厅里传来电视和碗筷的声音,不一会儿手机铃响起来,那是韩越的电话。
裴志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最终让开一步。
“……不要提防我,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楚慈沉默着不置可否,抬脚走出了厨房。
裴志忍不住转头目送他离开,只见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把碗放在那里,我来洗。”
那天裴志离开的时候韩越在打电话,是韩老司令从台江打过来的。
韩老司令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韩越在山谷里经历了怎样的凶险,后来别人说给他听的时候,这个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戎马一生的老军人骇得双手颤抖,几乎无法说话。保健医生慌忙给他喂了一颗保心丹才让他镇定下来,然后慢慢告诉他韩越已经获救了,是他身边一个姓楚的工程师把他扶出山谷的。
“我没事,”韩越一边打电话一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打火机,“一直在楚慈家住着,就我跟他,没外人。龙纪威根本不敢过来,这里是居民区,老龙一暴走这整整一个小区的上千居民都要完蛋。他再心狠手辣也不敢对着这么多普通民众下手。……什么,我的腿?哦现在还不能随便走路,任家远说还得躺一个星期。……告诉你了没别人,是楚慈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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