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譬如五年前他迷失在人潮涌动的中环。
眼见着到了进场的时间了,姜煜世的一颗心像是停跳了似的。透明的窗被这秋雨攻势袭击得厉害,水柱在上面都极难成型,立即融成一束滚落,在玻璃上留下斑驳的痕迹。虽然室内阻绝了雨声,可姜煜世望着这该死的雨,好像都能够听见他和风携手的嘶吼。
姜煜世按下了微信电话,其实做出这个举动的时候,他并没有认真推敲过,甚至都没有想过接起电话他第一句要怎么和林砚生问好。反正林砚生也不会接,姜煜世明白。
“喂。”
姜煜世觉得自己瞬间失聪了,他是听见了林砚生的声音吗?那端闹哄哄的,林砚生的声音却不会因此湮没其中,这份声音的清冷是独特的,是跳出体系外的。
“喂……喂!”
林砚生不再说话,像是在等着他开口。
姜煜世知道那端已经进入马上上台的准备时期,“林老师,演出顺利。”他只好长话短说,将翻涌着的情绪揉成三句。
“好想去,好想听你唱歌,好想见你。”
他说到末尾声音都几分颤抖,带了些呜咽,但是都历经了全力的克制,他真不想在林砚生面前露出一星半点的弱小情态。
却还是被林砚生听出异样情绪,他难得拿出年上者的包容情怀,“还会有机会的。”
“最后一场我都没赶上。”姜煜世洞洞望着飘忽的雨,低声开口,“对不起。”
林砚生不知道为什么姜煜世要说对不起,只是姜煜世很执着,重复了几遍,情感一遍比一遍浑沉饱满。
“还有一场。”不知是受不了姜煜世的颓唐,还是迈不过自己的该死同情心,林砚生入魔般地说道,“三天后,香港场。”
其实谢锐都打算这场结束后向王胜说明情况取消香港场了,所以他们官微官网才破天荒地拖着迟迟没有放出演出消息。谁知道因为他林砚生一瞬间的昏头应诺,就又要推翻重来。
姜煜世握着手机愣在原地,盯着杂点花色的大理石地砖,头脑这瞬间也像是铺满了斑斓的花点,“……好,好。”他像是傻了。
那电话挂断的很突然,因为林砚生完全可以用“马上开场”的理由来搪塞姜煜世,虽然事实上他还在后台化妆。
林砚生迷茫地盯着镜中的自己,他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会听见姜煜世的所渴求,自己就下意识地应诺下来?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好像对这样的行径感到熟悉。
演出过程里得到的反应是前所未有的,因为歌迷都将这一场视作告别演出,所以格外地投入。哪怕林砚生再慢热,他也被场内的气氛带得有几分煽情。唱到最后一首成名曲,Live house里斑斓的灯光聚着向他奔来,伴着前奏长长地鼓点,他侧过头去和成员对视几秒。闭眼唱起歌时脑子里一瞬间涌入了滔天的回忆,那都是简单的生活片段拼凑起来的如同走马灯的回忆。
他听耳边人声沸腾,突然想起有人对他说,喜欢他在台上熠熠的样子。
他也好像是因为这样一个浅薄的理由就走上这条路,唱了这么多年歌。
但究竟是谁好像又记不清了。
谢锐发现林砚生的香港恐惧症好像是说着玩的。
广州场结束后林砚生说着还是体谅一下香港歌迷于是又答应了香港场。陆廷赫一下子就看破了,说前两周没见他心疼歌迷,怎么突然开始心疼歌迷了,怕不是心疼个别歌迷噢。
林砚生只好又说王胜说取消香港场损失费用还要他们掏钱补偿,这才顺利应付过去。
毕竟利益相关的理由来的有说服力得多,这年头张口闭口说情怀真没个出路。
昨天晚上他们到香港来,林砚生全程紧抿着嘴捉着谢锐的胳膊,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显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情态。但反应比四年前轻微很多,所以谢锐说他的香港恐惧症是可以人为控制的。而且在一碗芒果加布甸下肚后整个人就清爽起来了,只要安静如鸡地呆在酒店就一切大吉。
清晨谢锐想着林砚生肯定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到街上吃饭,于是抢做外卖小哥的营生,迢迢地买好早茶敲林砚生的门,却没等来林砚生来开。
电话一问,听见林砚生说他出去转转,克服一下恐惧症。
结果近午时林砚生回来的时候,顶着一头刚理好的发,修的齐整了些,也更短了,显得精神许多。谢锐凑上去一看,好像林砚生右耳最后一个落在耳垂上的耳洞换下了简朴的银环,变作长长的链,顶部缀着流畅几何圆形,几近要垂到肩际。是好材质,谢锐怀疑是铂金,随着细微动作也轻轻摇晃,在白炽灯下莹莹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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