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也是暗自赞叹,看他这教育,生生把一个危害社会的黑老大给教育成了学习好,能算账,会做生意,还会杀猪的社会主义全能型接班人啊!
等了一年,没见着富贵嘴里的“金凤凰”,三阿爷也有点急,天天翻着报纸读时事。
好在林坎大队里的小学堂也没空着,家远的孩子们也不必再天天翻山越岭,而是有了临时的宿舍,再加上大队里提供中午一餐,小学堂的入学率倒是比之以前还略有增加了。
其他几个大队可没像林坎大队那样有多的积存,这几年饥荒社员们都亏空不少,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哪来的钱扩建什么小学堂?没见人家城里中学都停课了吗?就算有大队想学林坎的做法,可这没钱没粮,哪里又能支转得开。
1968年12月,主席发出了“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
紧盯政策的曹书记琢磨来,琢磨去,激动地捏着报纸,悄悄去咨询他家族中的千里驹:“富贵啊,你看看,主席说的这个‘知识青年’莫非就是咱们的金凤凰?”
曹富贵摸摸剃得光溜溜的下巴,摇头撇撇嘴:“他们?顶多算是没出过窝的鸟,还是各色杂毛,不知道成色的,也不知会不会飞,能不能捉虫的。三阿爷,你听我的,再等!时机一到,咱们就出动出击,到时必然手到擒来。”
他眯眼呵呵一笑,颇有七分诸葛之亮。
第60章 知青
春寒料峭,路边光秃的树梢上刚刚绽出的点点新绿, 在寒风中瑟瑟。
从丹山公社知青办出来, 宓采苓紧裹着母亲旧衣改的灰蓝袄子, 随着几个同样被分派去林坎大队的知青们, 一同站在路边, 等着那头派人来接。
“哎!采苓,你说, 我们会不会被分配到那个最偏僻的穷山沟村,叫黄,黄……”苹果脸的于胜男拉了拉伙伴的衣袖,低声问。
“黄林生产队。”
“采苓你记性真好, 我这脑子听了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于胜男懊恼地叹了口气,踮着脚不住往路尽头张望。
“服从组织安排吧!”
她的声音温柔纤细,就像是溪流潺潺,站在一边的男知青们都忍不住回过头来, 偷偷张望。
宓采苓垂下眼, 看着脚上快露出脚趾的破棉鞋,悄悄缩了缩脚。
不服从又能怎么样呢?她家虽是在沪市,但家里条件差,哥哥身体弱,弟弟年纪小,一家六口人挤在弄堂里, 日子也过得艰难。
国家号召知青到农村去,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 家里总是得有人去的,不是她又能是谁?心甘情愿替了哥哥,还有人记着好,爹妈托了关系求着分派近一点,分到这儿虽然是山沟沟,可好歹还是江南地界。要是像隔壁雅菁那样闹死闹活的,最后还不是去了北大荒,都想不出有多少远。
“宓采苓同志,不用担心,有我、我们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同胞们在,就算是去最艰苦的地方,也不会让你们女同志吃苦的。是吧?”
满脸痘痘的圆脸小个子郑晓北突然大声道,还杵了一把站在边上的陆咏楠,他竖着耳朵听两个姑娘讲话已经有一会儿了。
白净的陆咏楠一楞,讪讪地笑了笑,没说话。
有气无力地站在一边的高个子青年翻了个白眼,连话都懒得说。
“哎,来了来了!”知青办的办事员望着路尽头,突然欢快地叫了起来,几个人都随着他招呼的方向看去。
一头黄牛拉着辆板车缓缓走近,车辕上坐着个面目英俊却有些阴沉的少年,他的眉如刀,斜飞入鬓,眼睛有些细长,黑沉沉的,随意一瞥都似乎带着点凛冽的气势。
他的目光在几个知青身上一转,没有在谁的地方多停留半秒,宓采苓却觉得好像寒风刮过身上,浑身都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悄悄退开一步,避开这少年像刀锋般锋利的眼风。
“这小子,有点凶哦!”
于胜男悄声嘀咕,却看见知青办的人欢喜欢喜地迎了上去,说:“哎?阿乔,今朝怎么是侬来接人啊?”
那个叫阿乔的少年随意点了点头,也没答话,下巴一指他们几个知青,问:“就这几个?”
“是啊,就这五个,侬给拉拉到大队部,石队长会安排的。”
阿乔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丢了过去,对办事员道:“侬上次托我哥买的,这是省城弄来的。”
那个办事员敏捷地一伸手,眉开眼笑地接了,连声道谢:“帮我谢谢富贵啊!”
阿乔挥挥手,转头对几个知青说:“行李放车上,女的上车,男的走。人太多,牛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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