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这娘大概也不是亲生的了。
钱青石郁闷归郁闷,倒也不是不想去林坎,读书总归比闲着无事在厂里干杂活有趣的多。
他转念想想,自己对高考没抱什么大期望,去就去了,念点书也好。倒是自已的两个老同学听了高考的消息后,一心想去考却偏偏书也买不到,学又没处学,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如叫上他们两个同去?
听钱青石说起这个求学的消息,两个朋友激动得话都说不清了,约好清早集合的地方,拔腿就往家跑。
钱青石回家睡下,梦里都是当年的数理公式ABC,还有老爹威武的皮带、老娘抖擞的鸡毛掸子……正睡得一惊一乍,满头惊汗,身上的大被子忽然就被掀了起来,寒气嗖嗖地往他半裸的身上钻。
“快起床!上学去!”
听着老娘这声久违的叫早,钱青石闭着眼睛“嗷”的一声,挺着腰板坐了起来,睁开眼一看,娘哎!天还墨擦黑啊!
“吵什么!读书人起五更、睡三更,头悬梁,锥刺那个屁股的才会有出息,晓得不?!”老娘圆眼一瞪,麻利地把一堆衣服丢了过来,“衣裳快穿好!给你做了几个葱油饼路上吃,再不走,到了林坎人家先生的课都要歇了!”
钱青石踩着星光,背着大包裹,无语凝噎地被赶出家门,灰溜溜地走在石板路上,走到和朋友约好碰头的地方,才发现两人老早就坐在那里等了。
“青石!这里!你可总算来了,我都等了快半小时了,阿妍来得还要早。”凌泽乡呼地站起身来,半是埋怨半是催促,“我们快点走吧!我怕去晚了,林坎那边不收人了。”
王妍细声细气地打了声招呼,虽然没催促,人已经背着包袱站起来了,等着马上要出发的样子。
凌泽乡是钱青石的高中同学,当年不用读书,他也是乐着闹腾了好一阵子,到头来只能到处打点零工,连自己的口都糊不了,还要靠老娘和妹子在街道办的小厂子里糊纸盒养活。这几年也是憋着气,想着要找一条明路,又重新翻起了当年自己丢弃的书本。
直到高考的消息出来,他才像是在迷雾中找到了自己的未来,他要读书,要读大学,要走出一条光明的路。再也不要浑浑噩噩,连个人样都混不出来!
王妍是钱青石和凌泽乡的初中同学,她一直都爱读书,但念完初中家里就不再让她念书,要她赚钱嫁人。她虽然人长得细巧,说话也细气,可骨子里却犟得像头牛,宁肯把工作赚来的钱大部分都交家里,也不肯嫁人。每天工作之余,最大爱好就是学习、看书、偷偷读名著。
高考,不仅仅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路途,大学更是她向往已久的圣地!她不怕苦,只苦于没有学习的路径,听说林坎的这个学习班,她连夜跑到工段长那里辞掉了工作。
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见两个老同学都这么急切,钱青石也不好意思再懒懒散散,赶紧带着人去老爹为他约好的地方乘牛车。林坎大队十几里山路,沟沟坎坎又坡坡,光靠走,真是要走断腿了。
披星戴月,一路晃悠着,今朝起得太早,钱青石昏昏沉沉地又想睡了。车轱辘咯咯响着,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他脑袋一点一点,迷迷糊糊地听着凌泽乡低声和王妍在讨论着什么,突地车身一顿,停了下来,差点让他滚下车去。
“哎呦,这,这地头怎么都歇着人啊?”车把式一勒老牛的缰绳,惊诧地叫出声。
“我艹!”钱青石顿时清醒过来,情不自禁地惊叹。
前面道路两边,甚至路沿上都是三三两两的人影,有人蹲在石头边躲风,有人挤在一道坐着,甚至还有人铺了被褥就地打地铺的!
展眼望去,入目都是年轻人,大多数和他们一样带了鼓鼓囊囊的包裹,也有人两手空空,哆嗦着抱着肩膀,人人都神情急切地望着前方。
“他,他们都是来……”
王妍和凌泽乡赶紧下了车,有些紧张地望着前方这些挤挤挨挨的年轻人,突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求学的!”
这么多人!
钱青石震撼地望着前方,道路虽然窄,但目之所及在路两旁的就起码有六七十个年轻人。他们,他们真的都是来求学的?!突然之间,有种莫名的焦虑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娘哎!这高考,似乎很吃香的样子啊!
前方有几盏灯火隐约亮着,突然间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大声欢呼着:“开了开了!学校开门了!”人潮涌动着就往前冲去。
钱青石他们三个也按捺不住,提起自己的包裹迈步就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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