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认真地望着富贵哥的眼睛,这双明亮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点快活的笑意,在夜色里,就像是淡淡的星子,一闪一闪,漂亮极了。
富贵哥说想要他读书,他就好好读书。
富贵哥讨厌那些难吃的粮砖,他就把那碗粥全吃光,再帮着哥种上一垄又一垄香喷喷的麦子和好吃的。他知道富贵哥有神仙法术,但是富贵哥不想他明白,他就永远都不明白。
多好的一个劳力啊!童工也是工,哪里能嫌弃呢?尤其还是这样知情知趣的“知情”人士。
曹富贵踌躇地摸摸刚冒出点软毛毛的下巴,问:“能保密?”
小乔用地点头。
曹富贵乐了,行啊!反正到时就和二傻一样,蒙着眼往林子里一带,一起去找那神仙宝地种田呗!熬过这一两年荒情,孩子也明白事了,不再带他进去也就是了。小屁孩子糊弄还不简单?什么一月一熟的麦子……孩子啊,你小时候帮着富贵哥种了几天地,整日发梦呢!
心头笃定,又增添了一员童工,曹地主顿时心宽意适。
“走,哥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去,保准你吃了连舌头都吞下肚,哪像那甚粮砖,喂猪都嫌……咳咳,那个顶饱,能壮啊!”
还没到家,刚踏上碎金溪的小木桥,远远便见到一个熟悉的瘦弱身影坐在门口,眺望着远方,切盼孩子的归来。
“阿奶!我回来了!”
曹富贵加紧脚步,人未至,声先到。
“哥回来了!”宝锋风一般刮出来,叫唤着,往他身后看,没看到阿爹。
“富贵回来了,侬二叔呢?”二婶也一脸笑意迎了出来,嘘寒问暖,转头寻找自家男人的身影。
“一切顺利?”阿奶让阿爷搀扶着,用眼细细扫了一遍富贵全身,这才发声问道。
富贵挑着眉毛,惊讶地说:“喔哟!我富贵哥出马一个顶俩,何况还有我家介有‘本事’个二叔,有甚事情还摆不平的?”
他对二婶一笑,道:“二叔和三阿爷他们还在前溪村劳动,兴许要挖通宵。这趟挖出了好多丘家的存粮,阿拉队里这许多人这个冬天是不用愁口粮了。”
几人一听这话,都是松了口气,曹书记和石河生带着黄林生产队的人去前溪村挖粮,这内情大家都是“多少”知道的,虽则“多”与“少”差得有点多,听说一切顺利,人人都放下心来,阿奶还念了几声佛。
富贵灿然一笑,嘿嘿一声:“我是吃不消了,先回来休息。阿奶,屋里鸡蛋还有伐?给我和小乔弄两张蛋饼吃吃,走这一遭,饿得我腿都发软了。”
“啊?石河生介小气,连饭都没让你们吃?”
二婶大惊,开始忧心自家男人的肚腹,不知他这般下苦力,有没有饿到。
“那倒不是,三阿爷让人当场煮了粮砖做粥,能吃,就是那个味道……嘿嘿嘿!”
“侬个富贵舌头!”阿奶白了他一眼,转头吩咐英子烧火,她要亲自上手,为辛苦一趟又担惊受怕的富贵大孙子摊上两个香喷喷的鸡蛋饼。多放几只蛋,撒上把葱花,煎得金黄香嫩,给富贵好好补补。
“阿奶,侬真好!”富贵甜言蜜语不要钱似地抛洒,把阿奶哄得皱纹笑成朵团花。
曹二叔是第二天早晨,天刚刚亮时回来的。
与他一道回村的,还有石河生队长和他的运粮队。因为在前溪村分到了足有七千多斤的粮砖,为了怕夜长梦多,河生队长让人回队里报信,组织了接力运粮队,保证人歇粮不歇,硬生生在前溪村队员们肉痛的目光中,抢回了粮食。
这一趟走的,虽然又忙又累,可是大伙腰杆都是挺得笔笔直,尤其是曹爱党,作为发现地窖藏粮的大功臣,那鼻孔都快要朝到天上去。要不是他老子曹书记一记巴掌闷头拍下,怕是鸟屎都要掉进鼻孔里面了。
河生队长熬得眼睛通红,却是一点不觉累,让“铁蛳螺”敲起铜锣,各家各户分粮砖!
“粮砖”这东西,曹富贵是吃怕了。
可队里大家都分,自家也得往回拉一点,就像阿奶说的,这叫“和光同尘”,偶尔可以露点锋芒,不要做头伸太长的出头椽子。
好在丘家的粮砖味道糟糕,自家宝炉伪造的粮砖应该还过得去,至少不是陈了那么多年的古董粮啊!
曹富贵嘻皮笑脸地同“铁蛳螺”打混,仗着发现栗子林交公的大功劳,得了默许,让他带着小乔自已动手捡一筐粮砖。富贵哥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挑了宝炉出品的新粮砖,这叫自产自销么!
家家户户担了粮砖回家,不多久,生产队里处处飘起粥香,欢声笑语隐隐传来,偶尔还有一声熊孩子被老娘抽得哇哇叫的哭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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