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有些粗鲁地察看陈雨辰的伤势……几枚弹片卡在他的手臂上,致使他血流不止浸湿了衣袖,不过看似可怖,其实伤势较浅。
“张护士长,麻烦你带中尉下去处理伤口,我来处理这个士兵。”他一边命令护士长,一边把视线移向眼前血肉模糊的腿。
“好的医生。”
“……”陈雨辰盯着艾文半晌,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便乖乖跟着护士长出去了。
“医生……医生……我的腿还在吗?”士兵的面部痛苦地扭曲,他一脸的污泥使得艾文根本看不清他原来的样子,只有那双黑眼睛噙着泪水,但他紧咬着已经干裂破皮的嘴唇,拼命忍住不掉出来,。
“是的,还在……”艾文低声道。
他没办法告诉他虽然现在还在,但他不得不把这条腿肢解。
“还……还能保住吗?”士兵盯着天花板,哽咽着问。
“……如果我不把它拿掉……你会死的。”他的腿已经被炸烂了,焦黑的血肉如果不处理,伤口就会溃烂导致败血症等并发症……最终死亡。
士兵听到他的回答后失声痛苦起来,不过他还是想忍着,所以他的哭声断断续续,反而显得更加撕心裂肺。
艾文沉默地在他的大腿上打上麻醉针,并在根部绑上止血带,等麻药起效后他便拿起锯子……锯下了那条腿……
艾文知道他会跟很多人一样患上幻肢症。他的大脑会以为他的腿还在,否认自己有任何残缺,但时间会让他渐渐习惯。
待他用纱布止住那块切口继续流血往上缠绷带的时候,这个士兵已经不哭了。
“医生……陈中尉怎么样了?”士兵仍然盯着天花板,用他干哑的声音问道。
“他没事,受了点轻伤。”
“那就好……那就好……”士兵喃喃道,然后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再开口,当艾文以为他不再说话的时候,士兵又道,“我们整整一个连……瞬间就被炸没了……只剩下我和陈中尉了……”
艾文正在缠绷带的双手顿时一滞。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知道前线一直有人不断地死去,然而当一个亲临现场的人亲口告诉他时,艾文的心还是不禁颤抖。
“你需要好好休息。等麻醉的效果消失后你实在疼痛难忍,可以让护士给你打一针吗啡,但不要依赖它,它会使你上瘾。”
“好的,谢谢你……医生……”士兵虚弱的对他笑了笑。
艾文觉得这个笑容是如此刺眼,这个道谢也是如此刺耳。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只是救他的命,还想保住他的腿。
“明天早晨你会跟一批伤兵一起被送往后方的医院,安心休息吧!”语毕,他便转身撩开布帘走了出去,叫来两个护士把这个伤兵送去住院室。说是住院室却是一张床也没有,因为伤兵实在太多,他们只能被一排排紧挨着放在地上的担架上。
艾文在原地长舒一口吸,他真的感到很疲惫,持续紧张的高效救治,让他筋疲力尽。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即使之前有合眼的机会也只是草草小歇两三个小时。
他脱下身上的衣罩,走进医生们公用的休息室里换上一件被洗得雪白的白大褂。这些都是护士们洗的,她们不但要照顾伤员,更要保证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是干净的。由于医护人员远远比不上伤员的数量,因此像张护士长那样能干的护士不但要会打针输液,还学会了矫正错位的骨头,缝合伤口等。这些护士们对外伤的处理驾轻就熟,面对血腥的伤口面不改色。
第十四章 :淞沪会战(3)下
当艾文刚穿上白大褂时,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
张护士长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顿时屋里香气四溢,让艾文精神不少。
“亚伯医生,这是弗里德里希医生让我带给你的。”护士长把咖啡递给了艾文。
克里斯蒂安·弗里德里希是个德国医生,金发碧眼纯种的日耳曼45岁男中年,他是正式的红十字会医生。这家战地医院只有两个外国医生,一个是艾文,另一个就是弗里德里希。
“这里不比欧洲,咖啡在这里都是那些有钱人才会买的。现在又是战争时期,这咖啡更是少见。好入容易弄来一点,我们所有医护人员和战士们都一致认为该留给你和弗里德里希医生。”护士长看着艾文迫不及待地一口、一口喝着咖啡,不禁笑道。
“这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艾文同样回以微笑。
虽然这杯蓝山的咖啡豆不是很好,比不上他在美国喝的,更比不上在法兰克的洋馆里喝到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一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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