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扣打在皮带的另一头上,啪的一声发出响动。声音虽轻,在安静的洗手间内却格外清晰。
洗手池前的人洗手动作一顿,稍稍侧脸。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粟息的双手放在钟情腰下的位置,脸几乎都要抵上钟情腿间的器官。却也看不到,遮羞的布料到底还在不在。
聂靖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他甩干手上的水珠,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将粟息往后拽起来。
被突如其来的力度拽得猝不及防,粟息踉跄着后退,肩膀撞在身后人的胸膛前,鞋后跟毫不设防地踩在对方的脚上。抬脸却看见聂靖泽拧着眉头,沉默不语地直视他,目光称不上温和。
粟息沉默一秒,想起聂靖泽夜里开车送钟情回来,早晨又开车接钟情出门的事来,将脚从聂靖泽鞋面上移开,往旁侧走一步,为对方让出一条路来。
没了遮挡物,聂靖泽终于看清晰,钟情裤子中间的拉链仍旧好好地维持现状。
他无端端又在心中恢复了冷静。
下一秒,粟息被他从洗手间内推出,关在了门外。
粟息神情怔怔地望着紧闭的门,心中只觉得莫名和好笑。然而当他试图牵起嘴角时,才意外地发现,他根本就笑不出来。
粟息不得不承认,两年过去以后,见到聂靖泽,尤其是对普普通通的钟情另眼相待的聂靖泽,他并未如他对沈隋说过的话那般彻底死心。
他仍是心有不甘。
只是,他却连在沈隋面前说真话的底气都不复存在。
那些不甘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希望和期冀。相反,他只能看着它们如同冒出水面的气泡,初时咕噜咕噜起伏不停,却在日日流失的时间中逐渐平寂沉底。
水面终将恢复平静,仿佛那些情绪从未踏足过他的心底。
洗手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钟情脚步不稳地迈出来,走至他跟前时,眼看着脑袋就要朝他肩头倒。粟息一只手稳住对方身体,一只手挡住对方下歪的脑袋。
短短两秒间隙里,聂靖泽后一步从洗手间内走出来,目不斜视般与他们擦肩而过。
粟息没花太多心思去想,钟情喝醉了酒,聂靖泽却只字不提要将人完好送回去。他只是一边扶着钟情往来时的路走,一边在心中想,晚上的饭应该放多少米。
粟息学会煮饭以后,却总是估测不好米量。
放多了米,会浪费。放少了米,可能无法饱腹。然而在最为艰难的日子里,生活给了他最真实的答案,宁愿无法饱腹也不要浪费。当他发现自己逐渐变得不再买得起新款手机,不再买得起新款运动鞋,甚至不再买得起蛋糕店里的慕斯蛋糕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或许在未来的哪一天,他甚至不再买得起一袋米。
所以他和钟情一起吃饭时,一直由钟情来煮饭。
即便当初他看见对方贴的招租启示找上门来,却因为所有的银行卡被冻结,口袋内的现金入不敷出变得寥寥无几,而拿不出第一个月的房租费时,钟情沉默片刻,点头的同时,提出的要求是以做饭洗碗来抵租金。
粟息看得出来,一室一厅的小出租房,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缺钱,钟情也不会将卧室分出一半租出去。
当初钟情收留他,没有向他索要任何房租。
所以今天,即便只是几条短信,他也过来了。
粟息扶钟情走出酒吧,夜幕降临,天边月色暗淡,路灯迟迟不亮。街边的风拂面而过,钟情如软泥般朝他身上倒。粟息托住他的臂弯,抬腿去顶他弯曲的双腿膝盖。钟情丝毫不配合,借着夜色抬起鞋尖勾他落在半空中的那条腿。
粟息没来得及阻止,被他勾得重心不稳,身体顺着外力涌来的方向,压着钟情往地上倒。
只是下一秒,毫无支撑的钟情坐倒在地上,粟息却被人从钟情身上托起,扶稳了。
粟息转过脸来,看见夜色里,站在身后的聂靖泽。
他扫向坐在地上的钟情,不去扶喝醉的人,为什么要来扶他?
走神一秒,粟息肩膀微动,想要抽出手臂来。
聂靖泽不但没有松开他,反而托在他腋下的力度更紧一分。对方毫无温度的声音乘晚风而来,冷言冷语地试探他:“看见星星了吗?”
粟息神色怔忪,才想起来他到时,钟情睡倒在吧台上,手边只有一只空掉的酒杯。他喝得比钟情多。
谈恋爱时,聂靖泽在他面前多是不耐敷衍,极少拿正眼看他。粟息频繁地当着他的面喝酒,乐此不疲地在他面前装醉,借着满身的酒精味伸手去捧他的脸,笑容满面地对他说:“你看我,我的眼睛里有星星。”
等到对方真的转脸看过来时,他便飞快凑过去咬聂靖泽的嘴唇,和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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