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 作者:颜凉雨【完结】(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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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拍拍床,示意花花在我旁边坐下。
  花花不为所动,站得笔直像骇客帝国。
  我没好气地把他薅过来,一把按到自己身边儿,不解气,再捏两下他那没二两肉的脸蛋儿,才总算舒坦了:“我是觉着吧,很多事情你得换位思考。比如说,咱们是刘迪,住了好几年的号子说换就换,人生地不熟的,还没个人搭理,他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要别扭。他这一别扭呢,又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是他别扭还是你别扭啊。”趴在床上的容恺忽然来这么一嗓子。
  “我和我们家花儿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儿!”来个天兵天将把这妖孽收走吧!
  “哦,原来是你家的花儿啊……”周铖慢悠悠的调调意味悠长。
  金大福嘁了一声:“就他当个宝,脑子有问题。”
  哟呵,还来劲了!我蹭地站起来,撸胳膊挽袖子:“怎么的,是仨人一起上还是单挑?”
  周铖摇头,强忍笑意:“要搞文斗,不要搞武斗。”
  我转头看向金大福,那厮也在看我,一身腱子肉占了四分之三的床……
  好吧,这个跳过。
  容恺早猫被窝儿里了,就露出俩黑洞洞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切,我忿忿然地坐回床上,就看见花花也在笑,表情是一板一眼的,可是眼睛,泛着笑意像湖面粼粼的波光。
  没好气地推了下他的脑袋,我骂:“你个小没良心的。”
  花花摊摊手,一脸无辜。
  我不知道花花懂没懂我的意思,就像我不知道金大福他们是不是看出了,虽然我没生气,但我真的有点儿不舒坦了,就为金大福那句“就他当个宝”。话其实没错,我是把花花当宝了,宝贝弟弟,别人动不得,更欺负不得,但今儿个我才发现,原来连嫌弃也不成了。不能嫌弃,不能看不起,必须把他当普通人来对待,我知道这有些过分,而且花花也未必喜欢这待遇,所以除了一个人坐床上生闷气,别无他法。
  刘迪的话题就算掀过去了,后来我又和花花聊了些旁的。说是聊,其实拢共没几个回合,因为花花坚持用肢体语言,弄得我每句话都要猜上好几分钟,有时候还猜不对。但花花好像乐在其中,到后面动作也丰富起来,跳舞似的。好几次我没憋住,直接乐了,花花有点小尴尬,但居然没怒,而是依旧莫名耐心地一边又一边重复我看不懂或者理解不了的手势。
  好容易挨到要熄灯,花花总算有了结束谈话的趋势,虽然意犹未尽。
  我颇有一种解脱感,但面儿上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佯装不经意地咕哝一句:“下回还是写字儿吧,这么比划多费劲。”
  花花刚走出两句,闻言停下来,回头,略显兴奋的表情还没有彻底从他的脸上散去,衬着愣愣的表情,有些滑稽。
  我咽了咽口水,任由他看,等着回应。
  但花花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看我,脸上再瞧不出任何情绪。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便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瞅什么呀,赶紧睡觉去!”
  终于,花花眼里的光黯下来,像清晨的街道,路灯一盏又一盏的熄灭。
  第30章
  那天晚上之后,花花再没跟我比划过手势,无论何时何地,要么,他写字给我,要么,他就宁可不说。我这叫一个烦躁,但“比划费劲”这话是我说出去的,总不能再捡回来。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过日子,好在除了这个,花花倒没别的变化,该怎么还是怎么的,偶尔我打趣让他喊我哥,他还会没大没小地扑棱我脑袋,就像我总摸他头那样。
  刘迪的行踪慢慢稳当下来,不再夜不归宿,每天正常上工,收工,出操,放风。有一次我聊天,我随口问,那阵子你总晚上不回来是不是跟谁构思越狱计划呢?刘迪大为惊讶,半张的嘴能塞进去四个鹌鹑蛋,路子你还有这计划呢?赶紧敛吧敛吧收起来,不然容易吃枪子儿!我黑线,彻底丧失继续深聊的欲望。我烦他吊儿郎当那劲儿,虽然我自己也不怎么正经,还有我很烦我叫我路子,冯哥,一路兄,哪个不比路子好听,所以礼尚往来,我坚持叫他盲流。
  一年中最冷的节气,三九天,悄然降临。
  起初谁也没感觉到,因为一入冬,监狱的温度就始终维持在冻不死人但也绝不温暖的恒定状态,每天睡觉蜷成虾米是我们特有的保温措施。但这天不一样,早晨起来洗脸就发生了异常——停水。
  “停啥啊,”金大福过来弄两下,定了性,“拧都拧不开了,这是水管子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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