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世界,金钱代表力量,代表一切,与其将命运的悲喜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不如靠他的双手创造实实在在属于自己的王国。
爱情这个抽象的虚幻远没有钱权来的容易把握,甚至爱情可以用钱权来换取就好。
他虽一直坚信着这点,却在经历了世事沧桑后,偶尔也会像哲人那样,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然后迷惑这些年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似乎,就是眨眼间,发生过的点滴便如纸屑般化作记忆随风飘荡。
他生在美利坚帝国这片资本至上的沃渥土壤上。
母亲是一个偷渡过去,像地沟中的老鼠那般苟且偷生的妓女,而他的父亲大概是哪个根本没有名字的嫖客,也许是高官,也许是罪犯。
他从没有问过母亲为什么会跑去美国,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
他只知道事实自他出生那一刻就客观的摆在那里,不容置喙。
洛杉矶是一座闹市,有人风光,也有人潦倒,有人在一朝之间雄起,有人在一夜之间落寞。
陈峰一直跟在他母亲的身后,住在贫民窟不足十平米的小房子里,尽情的感受生活的艰辛。
他从小就是个缺乏感情的人,这究竟是被无情的生活逼出来的,还是天性中带出来的,陈峰完全不关心。
他只知道,在他的生活中,感情是件相当多余而奢侈的物品。
他的母亲并不是上流社会高级的交际花,而只是最底层、最低贱的那一种。
她会站在肮脏昏暗的街道边,挨个的问过往的行人需不需要来一发。
因为她是亚洲人,娇小白净,所以即使徐娘半老,仍然看上去有几分清纯年轻,生意断断续续,却足够母子二人填饱肚子。
陈峰从不责怪他母亲丢脸的职业,也从不乱发脾气,因为是她母亲用身体换回了他的食物,甚至是他的学费。
她母亲做生意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直到看到母亲将油腻腻的窗帘拉开,昏黄的灯光透出破窗子,他才知道他现在可以回家了。
年纪很小的时候,陈峰并不太知道母亲卖身背后的含义,只是附近玩闹的小孩子会用石子丢他,嘲笑他、谩骂他。他根据那些无礼的举动才明白大概母亲在做的是通常意义上见不得人的事情。
等稍稍年长一点后,陈峰虽然知道了母亲干的那些勾当,甚至无意中翻到过一些药物和工具,但他依旧没有感到什么深刻的羞耻或气愤的情绪。
他想,他大概真的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他从没有问过他的父亲是谁,因为他不关心。
他的母亲也从来没有向他提到过有关他父亲的任何话题,原因陈峰不得而知,因为他也不关心。
他只知道,活着就只是活着而已,卑微与否,都不影响每一个人在呼吸的事实。
他原以为他会这样在淤泥中打滚,混上一辈子,高中毕业,找一个普通的工作没有激情的过活。
但是有时命运常常会和人开一个善意的玩笑,然后扭转一个人的轨迹,同时带偏所有人的轨迹。
陈峰自认可以没有感情,但却还是要保有可笑的自尊。
虽然这一点在他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很难实现,但他从来只认定自尊这东西只要自己还相信就是存在的。
十七岁那年的冬天,母亲带回来一个高壮的汉子,陈峰照例瞥了那人一眼,很普通,眼神却浑浊不堪。
他匆匆的收拾了他的书本,带上门出去了。
那一次的时间格外的长,陈峰在外面闲晃了近三个钟头,母亲才拉开了帘子。
那个冬天很冷,陈峰第一次热切的想要回到那个其实并不怎么保暖的家中。
走进楼道,那男人迎面走了出来。
陈峰低下头,从他身边经过,那人突然拉住他的胳膊,试图跟他攀谈。
“嘿,你的眼睛长得很像你母亲,像狐狸精。”
陈峰皱紧眉头,用力甩开那人的大手,转身上楼。
他从来不和母亲的恩客交谈,所以那人没有礼貌的言谈举止都令陈峰感到格外恶心。
之后,母亲又带那个人来过两三次,陈峰面对那人不怀好意的打量也只是默默的离开。
他从来不去干涉母亲选择客人的范围,也不打算为了这么个男人打破这条规则。
直到有一天,陈峰照例看到了那个完事的信号后,回到家中,打开房门看到的却不是母亲,而是那个男人抽着烟,笑着坐在床头。
陈峰一怔,站在门边没有进去。
那人掐熄了烟,站起身来对他招手,笑着说:“进来啊。”
陈峰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开口和这个陌生人说话:“你怎么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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