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似眼前这位小师妹,半夜要汤圆吃,你就得逛遍半个S城去给她买,不买她就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随时都会窒息,委屈得天都要塌了。
说来也奇怪,没离婚时前妻什么都不好,一见到就脑袋痛,恨不能直接打进土里永远不见面;可真离了,又结了,慢慢竟想起前妻的好来。他没办法不比较,此时才深感老祖宗的伟大,娇妾美姬再媚惑,也比不过一个贤良淑德的正房。
罗成无处宣泄,只能到陈父这里来,俩人买点猪头肉,倒上二两红星二锅头。罗成喝得满面沧桑心头酸楚,拉着陈父的手絮絮叨叨。
陈母加班加到十点半,好不容易拖着两条疲累得快要断掉的腿回了家,一进门就瞧见罗成“吱”地干了一杯,眼睛通红,嘴里叨咕:“不能换媳妇啊,不能换,累死你呀。俩儿子就够我受了,又要来一个,唉——”
陈母瞧不起罗成,既瞧不起他没文化,又瞧不起他对前妻的始乱终弃。但陈母永远都是理智优雅,即使是现在挨着枕头就能睡着,仍泛起温暖的笑意:“大成来啦?弟妹好吧?”
“好好。”罗成苦笑,“都好。”
陈母边往卧室里走边道:“今天做了几个大手术,我有点累了,去睡了啊,你们慢慢聊。”回身探出头来,关切地道,“大成啊,你也早点回家,免得弟妹难受,身边没人。”
罗成慢慢站起身:“是啊,是啊。”他喝多了酒,嘴里说着要走,目光却发直。
陈父忙搀他:“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喝多。”罗成跌跌撞撞往外拖着步子,“太晚了我得回家,要不然她不定又得怎么闹。唉——我走了,走了。”
陈父把罗成送到门口,又说了好一会话,直到陈纪衡把桌子收拾出来,铺好沙发床,这才回屋。
陈母洗完澡,鄙夷地道:“他后悔啦?活该!梁雅兰多好个人,还给他生俩儿子,说离就离,心都被狗吃了。”
陈父道:“行啦,一家有一家的情况,你不了解,别乱说。”
陈母对这种违反世俗道德的行为极为谴责:“还用了解什么?陈世美!看他大儿子,偷鸡摸狗不好好学习,这就是现世报。”
“二儿子不是挺好的嘛。”陈父把卧室门关上,夫妻两人谈话的声音从门缝一丝一缕地透出来,“俩孩子有一个出息的就行。”
“咱家这俩呢?”陈母突然问,“那个……”
陈纪衡本来都睡下了,蓦地睁开眼睛,听见父亲隐约地回答:“还行……情绪没有波动……断了吧……”
“日记……”
“不写了。”
卧室里沉默良久,母亲的语音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那还得多留意。唉,女大十八变,越来越难管了。”顿了顿,又问道,“纪衡呢?”
“还行……第一……”后面的陈纪衡就听不清了。
陈父陈母聊来聊去,女儿身上出现点小插曲,不过也算结束了,剩下的日子自然按部就班过下去。他们厌恶一切改变,有一点打破生活节奏的事情发生都会难以容忍。可是人生就是起起伏伏,高高低低,如果平淡如同一条直线,从这头一眼望见那头,那还有什么趣味?那也就不是生活了。
女儿的早恋暂时告一段落,这次的问题,出现在儿子身上。
陈纪衡看见第一次摸底考试全年组大排名时,心都是凉的,像被初冬时的雨夹雪浇个彻彻底底。他习惯性地在前三名里找陈纪衡这三个字,却没发现。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认真瞧了两遍,确定没有,目光不由自主往下溜。
前五名,还没有。陈纪衡的心沉了下去,仿佛吞了个铅块。目光继续往下溜。
在第十一名上,明晃晃的三个字——陈纪衡。
陈纪衡头脑里一片空白,他几乎找不到这个姓名跟自己有什么绝对的关系,好像那是另外一个人,或者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听也听不真切:“第一名是谁呀?这次……”
“赵梓倩哎,你班的。”
“不是陈纪衡?”
“不是呀,换人了,反正都是你班的。”
“我第几?……”
“你都二十多了……”
陈纪衡盯着墙上贴的那张纸,大红的颜色头一回这般刺眼,令他有一种强烈的、要把它一把撕下来的冲动。他想大吼一声:“别看了!看什么看!”想用刀子把自己名字一寸一寸割下来,想把旁边窃笑的两个女生的嘴堵上,想……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做。他慢慢转过身,从人群里挤出来,茫然地往前迈步,他的耳边嗡嗡地响,响得他心烦意乱焦躁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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