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赫一笑,不置可否。
“哎,你就没觉得他特像一个人吗?”孙建军特地又回头瞅一眼,“不是长得像,就是背影挺像,感觉挺像。”
“谁呀?”罗赫漫不经心地问。
“你弟弟罗桥啊。”
罗赫被这句话陡然钉在那里,像被人一刀剖开了心,最深处那点想都不敢想的念想,月光一般亮汪汪地洒了一地。
孙建军知道今天得喝酒,还得喝大酒,车都没敢开,坐着计程车去的XX酒店。
要说孙建军一点事业心都没有,一天到晚就是玩,那算冤枉他了,这小子干正经事不行,最擅长的便是搞应酬、拉关系,就算他自己不开公司,去做个业务员推销员什么的,估计也能发家致富。
尤其爱赴饭局,他嘴皮子溜,又能喝,唱歌跳舞样样精通,酒局饭局正是他大显身手大展宏图的时候。别说酒肉没有朋友,多少利益相关全是在这种场合决定的。如果一个人,尤其是政府部门的人,肯赴你相邀的酒局,那事情已经办成了一大半。
只是孙建军有点看不上北方喝酒的方式。孙建军不爱好别的,就爱好装,要装也得装得有品位有档次,喝酒可以,得喝红酒,再不济也得来个长城、张裕,然后华美精致的舞会大厅,一溜水的自助餐,女人穿晚礼服挽高发髻,男人穿西服系领带之类之类,跟电视电影里一样一样的。
只可惜,这种宴会他没去过几次,也不知是北方风俗不同还是自己档次不够。在S城,不管你啥身份不管你啥职业,喝酒就一种方式,圆桌、布菜、一口干,喝到九、十点钟再去嚎两嗓子接着喝。
白酒永远轮瓶,啤酒永远轮箱套。一场十人的酒局喝下来,地上没扔两个空白酒瓶三个空啤酒箱你都不好意思起身出门,那就算请客的没尽到地主之谊。
酒局是韩东张罗的,他是宝科公司老总,最爱热闹,和孙建军关系不错。给孙建军打电话时,这小子正和阎炎大干三百回合,也没细听,只道有酒局,反正是必去的,不用多问。
孙建军进了包厢,一屋子人坐得满满当当,拉着架子等他。韩东见他来了连忙往里让:“怎么才来,罚酒罚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孙建军拱手作揖,“久等久等了。”边说边在众人的起身相让中往主座那边走。
一般来说轮不到他坐主座,毕竟年龄放在那里,三十岁小企业家,跟那些功成名就的差得远。但他后台硬,和罗赫称兄道弟,别人不看他也得看罗赫的面子,不给孙建军主座,也得是主座左手边第一个,所以孙建军也算轻车熟路了。
只是今天他宁可坐外面,因为主座上的人,竟是陈纪衡。
孙建军跟一口吞下个苍蝇似的腻味,怎么在哪都能看见这人?他刚要发两句牢骚,韩东说话了:“哎哎,开始了啊,人都到齐了。咱们今天没别的意向,主要就是我做东,请各位吃顿饭,给陈纪衡洗尘,欢迎陈总到S城来大展拳脚。”
孙建军肚子里暗骂:“洗你个头的尘!他奶奶的都回来一个来月了,还洗尘?”他心里不忿,拿眼睛使劲瞟着陈纪衡。
谁知陈纪衡表情极为淡定,跟不认识他似的,别说打招呼了,根本都不看过来,只微微一笑,道:“诸位太客气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这杯清水聊表心意,大家随意。”
“哈哈。”韩东道,“不管喝什么,关键在感情,感情到了什么都是酒,对吧?”
“对对。”其他人纷纷附和。
我草,敢情以前我一杯一杯的都白喝了?灌我跟灌犊子似的,到他那里清水都行?气得孙建军直咬牙。
陈纪衡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样,穿的还是那件半旧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淡得仿佛白开水,话少得可怜。无论别人怎么喝,只是端起水杯抿一抿。人家三瓶四瓶啤酒都下去了,他这边一杯白水刚到杯子中间。气度沉稳,渊渟岳峙,就算孙建军不待见他,心里也得承认,有些人天生就能唬人,那种强烈的自信想敛都敛不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王八之气?
孙建军喝多了去洗手间,越想越觉得心灰意懒,太没趣味。要是换个人,他早就端着酒杯过去了,凭他三寸不烂之舌,不出十分钟便可和对方称兄道弟共同开展新的生意路线。可那人偏偏是陈纪衡,孙建军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去敬他?拉倒吧,还是抽空溜走是正经。
心里一边琢磨一边往洗手间里面走,一个人擦肩而过,孙建军没理会,走了两步才发觉那人似乎有点眼熟,不由得回头寻觅,人影团团哪里还找得到?只好回来进了洗手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半天猛地一拍大腿,我靠,那不是田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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