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远呐呐道。
紧接着,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见方谨衣领下有个什么印记。
远处花园的彩灯遥遥映来,虽然光线昏暗,但距离非常的近。顾远身高又足够向下俯视方谨,从这个角度确实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印记是什么。
——那是个吻痕。
顾远的大脑如同受到一记重锤,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原来他昨晚干那个去了!
怪不得不接我电话!今天对我撒谎!
他找人去了!
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席卷了顾远的心脏,毫无征兆又迅猛强烈,让他根本无暇思考或反应,整个人当场就被暴怒的冲动所笼罩。
他咬牙盯着方谨,胸膛微微起伏,良久后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
紧接着他断然转头,穿过草坪大步走远了。
“……”
方谨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眼睁睁望着顾远快步穿过花园走向宴会厅,眼底神情非常错愕。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恶心吗?
——恶心。
这个猜测几乎是本能地冒出来,但随即就令方谨面色微变,五脏六腑仿佛被猛然泼上一桶冰水。
不不不,不一定就是这样。方谨有点慌张地安慰自己。也许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什么要紧的事,顾远本来就是这样喜怒不定的,或者他只是觉得这个拙劣的恶作剧让他在迟秋眼前丢了面子……
刚才在惊悸中偷偷摸摸升起的一丝丝喜悦,已经全然被恐慌所代替了。方谨手脚微微发软不能动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转过身。
他本意是想回到宴会厅去,但下一秒他瞳孔突然剧烈缩紧——
只见不远处的礼堂二楼阳台上有两个人,也正转过身往回走,对他来说那是两个非常熟悉的背影。
——顾名宗和迟婉如。
刚才他们在高处,应该全看见了。
第7章 顾远像是第一次意识到,方谨也是可以离开的
顾名宗推开大阳台通向礼堂的门,迟婉如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极度错愕。
刚才她在楼上望见这一幕的时候,其实内心是有点幸灾乐祸的——不管顾远是想做戏给迟秋看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这一幕落到他父亲眼里,顾远就完了,方谨十有八九也快完了。
然而她刚想出声,顾名宗便抬手制止了她。
她偷眼瞥去,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愤怒或恼火,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片刻后楼下草坪上顾远大步离去,方谨一个人似乎有些难过,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顾名宗也正从高处俯视他黯然的背影,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迟婉如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声音里分明带着一丝不可错认的怜惜。
迟婉如跟着顾名宗走回礼堂,一路上穿梭不息的佣人纷纷低头致礼,然而她心里乱到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顾名宗从方谨被卖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对这个孩子非常好,这一点她早就知道。然而最开始她只以为那是顾名宗一生中极其罕见的愧疚——毕竟这个雪白可爱的小孩,总有一天是要替顾远去死的。
然而随着时光推移,渐渐她发现这个孩子在顾名宗生活中占的分量越来越重,甚至大有超过了他两个亲生儿子的趋势。
她还记得方谨刚来时,整夜整夜大哭、发烧,顾名宗大概看他实在可怜,就从生意伙伴家抱了只刚出生的小猫崽来给他养——然而她知道顾名宗这辈子就从来没喜欢过任何带毛的动物。后来佣人照顾不精心,小猫崽一病就死了,小方谨抱着猫崽冷硬的身体哭得声断气绝,顾名宗就坐在边上皱着眉盯着他看。
当迟婉如真以为他会一脚把这哭哭啼啼的小孩踹出门去时,紧接着就看见顾名宗竟然笑起来,抓了把巧克力,招手把小孩叫过来:“来,别哭了,给你吃糖。”
那大概是顾名宗此生第一次哄小孩,以前顾远大哭大闹不吃饭的时候,他是直接把儿子拎起来扔出去的。
后来他把方谨送去上学,竟然还不是一般初中,而是确实花了钱花了精力才弄进去的好学校。那段时期顾名宗在给家族做最后的洗白,那些危险动荡的日子里,据说他一直像养孩子一样亲自把方谨带在身边,而顾远则是交给保镖带去了海外,顾洋是交给他母亲照管的。
迟婉如有时候甚至觉得方谨可能是顾名宗的私生子——虽然那确实是非常无稽且荒谬的猜想,两人面目五官也找不出任何相似之处。但顾名宗对这个注定要被牺牲的小孩,确实有种超乎她想象的宽容和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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