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教唆,展轶能打那么狠?”殷逸生气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我不也是气头上嘛……”
殷逸长叹口气:“你们父子有矛盾,别把焦点弄到岚子身上。撒个谎多大点事?至于吗你。”
丛林正色道:“那怎么行,这是品质问题,小小年纪就撒谎骗人,以后还不得偷鸡摸狗去啊。”
殷逸狠狠瞪他:“难道要像你一样?一辈子老古板,作假都不会!”
这句话牵扯两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痛楚,丛林不敢再吭声,老老实实接过殷逸手里的东西,顺势转了话题:“小孩子,你给他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你们不心疼我心疼。”殷逸不领情,一把又抢回来,“我给岚子好好补一补,没你们的份。”也不理睬丛林,自顾自到厨房去。保姆要过来帮忙,被殷逸拦住了,“行了张姐,你去忙你的,我来就行。”边说边一样一样往外拿东西。
丛林讪讪地凑过去瞧,鸡蛋、红糖、油茶面等等,居然还有当归枸杞之类。他忍不住笑:“你这是干什么?伺候月子啊?”
殷逸说:“不是要补血补气吗?”
“拉倒吧。”丛林大刀阔斧地接过来,“他是挨打了,郁气攻心,得先清体内热毒才行,去去去,你歇着去,还是我来吧。”他毫不客气地把殷逸挤到一边,解开一旁还在火上熬煮的瓦罐,“瞧瞧,冰糖绿豆粥,刚开始得先喝这个。”
丛林把殷逸拿来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一样一样检视:“嗯……排骨,这个行,晚上炖了吃……牛腩,凑合吧……”
殷逸索性丢开手,倚在厨房门边看丛林忙活。
晨曦透过窗子照进来,映在丛林身上,给这个本来粗犷的汉子蒙上几分特有的柔和。殷逸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听着丛林絮絮叨叨:“你呀,当大少爷当惯了,从小就什么都不会做。烧壶水都能烧干,差点着火。这么多年还不是我伺候你?洗衣做饭……只不过后来……”他下意识地住了口,回头瞥殷逸一眼,这一眼中包含着几分疼惜、几分内疚、几分怀念、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懊悔。
殷逸没有说话,他觉得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好,似乎又回到以前的时光,两小无猜彼此相伴。如果没有文革,如果没有上山下乡,如果没有那个爽利而活泼的女人,如果没有丛展轶……是不是他们会一直这样相伴到终老,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瓦罐里的热气扑腾腾地升起来,氤氲得眼前一片朦胧。似乎又是那个打着背包拎着饭盆高高瘦瘦的青年,在“我们要响应毛主席号召,到广大人民群众中去,接受再教育……”高音喇叭不知疲倦的宣传声中,隔着火车小小的车窗,拉着自己的手,郑重地说:“阿逸,阿逸,你放心,过两年我就回来,我一定回来!……”
“好了。”丛林一推他,“哎,粥好了。”
殷逸从回忆中猛地回过神来,掩饰什么似的急着说:“哦…那,那快送去吧……”
顾海平去了学校,毕竟那边还有几百个学生呢,这边殷逸和丛林一起去医院看望许山岚。
虽然后背有伤,又是在陌生地方,但依然阻挡不了许山岚安睡的“脚步”,呼呼呼呼睡的还挺塌实。他睡得塌实丛展轶才觉得安心,不过还是守在许山岚身边,一宿没合眼。
许山岚早就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到点一定会醒来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大师兄歪在床头。他想起昨天的事,“哎呀”一声要坐起来,一下子牵动伤口,痛得直咧嘴。
丛展轶忙扶住许山岚:“干什么,不好好躺着。”
“哥。”许山岚怯怯地望着大师兄,“哥,我……我知道错了……”
丛展轶好半天都没言语,许山岚以为他还在生气,心里一急,要直起身子,结果又扯动伤口,一皱眉头。丛展轶叹息一声,轻轻揽住许山岚:“你怎么还学会撒谎了?有什么事不能跟哥直说?”
“我怕……我怕你不同意……”许山岚愧疚地低下头。
对这件事丛展轶不想再多说,只道:“哥把你打疼了吧?”
“不……”许山岚本想说不疼,可一眼瞧见大师兄眼中闪过的怜惜后悔,眼珠一转又改了口,苦着脸,“疼——”
丛展轶早看出许山岚那点小心眼,又好气又好笑,摸摸他的头发:“我瞧你好了不少,明早起来练功。”
“啊?——”许山岚这下真愁眉苦脸了,“哥,不用这么狠吧。”
丛展轶那是跟师弟开玩笑,虽说只是皮外伤,也得将养一段日子。两人正聊天,殷逸和丛林走了进来。许山岚一见师父师叔,又是诧异又是感动又有些难为情,嗫嚅着唤道:“师父,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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