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墨停好车,站在高处看着那个玩海的孩子,这个时候,他才有着符合他年纪的举止,二十来岁,不应该是最纯真最曼妙最好玩的年纪吗?他的内心一定是孤独的,因为他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他的双肩,明明那么稚嫩,却扛着比他同龄孩子重得多的重任,当别人还在校园里肆无忌惮地谈恋爱、玩游戏、逃课、嬉闹、享受人生的时候,他却得呆在充满甲醛和苯的房子里,装饰着别人的家,一层层涂抹着自己的梦想,将生活一点一滴地落到实处。
这个孩子,让自己心疼,也让自己感动,更让自己佩服。从来没有听他喊过一声累,哪怕是累到双腿像注了铅一般沉重,双臂无力地自然下垂,他仍然会笑着问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吃。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自己心动,怎么能不让自己喜欢呢?盛墨看着夕阳中那个单薄的身影,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这个孩子太让人心疼了。他是隐忍的,他对每一个人都彬彬有礼,却似乎与人总隔着一点什么,不让你靠近,他背负着的东西是什么?到现在,他都不愿意敞开心怀接纳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师长,一个可以信赖的兄长,但是却不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乐乐,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走进你的心里?才能让你全身心地依赖呢?
林家乐沿着海岸线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远,回过头来,盛墨依然站在原处,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这边。林家乐突然心安了,有一个人在那等着自己的感觉,真好!他抬起手臂,朝盛墨挥舞,大声呼喊:“盛老师,你也下来啊。”
盛墨大声地回答:“好。”海风将他的声音刮得支离破碎,却刮不走他激动雀跃的欣喜。他大步朝水边走去,朝林家乐走去,去陪他踏浪、吹海风,甚至陪他走过以后的人生路。
暮色四合,薄雾渐渐从海面上升起,将远处海的清晰轮廓慢慢涂抹掉,只剩下一片灰色的苍茫。人的视力所及的范围小了,但是耳中听到的一切更清晰了,海浪轻轻地湃击着海滩,仿佛情人的呢喃。林家乐和盛墨并肩坐在一处礁石上,静静地听着海浪和海风的声音。
突然,盛墨唱起了一首极老的歌:“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他是典型的男中音,歌声非常悠扬,和这个黄昏的海滩显得格外相契。林家乐忍不住回头去看他,看了又看,眼中满是惊诧和笑意。
盛墨微笑着,微微晃动着身子,去触碰林家乐的肩。林家乐用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轻轻地和着盛墨的节奏。
一曲毕,林家乐为他鼓掌:“真好听!”
“你会唱吗?”盛墨问他。
林家乐摇摇头:“以前上小学的时候,听见语文老师弹着风琴唱过这歌,但是她没有教过我们。”
“那她教你们什么?”
林家乐很无奈地说:“《社会主义好》、《学习雷锋好榜样》……”
“噗哈哈哈……”盛墨没有憋住,大笑出声,他揉揉林家乐的脑袋,“小林还是社会主义的好接班人啊。”
林家乐做了个鬼脸:“我算什么接班人,我是投机倒把分子,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你才是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盛墨笑得前仰后合,他怎么没发现这孩子原来还挺幽默的呢。“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接班人,我是臭老九。”一句话逗得林家乐也笑了。
第四十九章
两人笑了一会儿,林家乐说:“盛老师,再唱一个吧。”
盛墨想一想:“好,不过你得陪我去走一走。”说罢下了礁石,伸手去扶林家乐下来,林家乐犹豫了一下,将手伸了出去。
盛墨和他并排走了几步,才开始唱:“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这是一首八十年代的老歌,唱的是一对祖孙的故事,盛墨知道林家乐从小跟奶奶长大,将这首歌送给他,也许可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当唱到“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那一句时,盛墨还非常应景地轻轻地挽起了林家乐的手。林家乐居然十分配合地没有将手抽回去,他听这歌听得入了神,仿佛看到很多年前,奶奶牵着自己的小手,在夕阳西下的余晖中,踩着自己的影子回家的场景。他突然想到,要是奶奶也有机会来海边就好了,我也挽着她的手,看着海浪,听着涛声,吹着海风,踩着薄暮,走在回家的路上……
盛墨将整首歌唱完,一直都没有放开林家乐的手,而林家乐也忘了抽回自己的手。两人挽着手,慢慢地沿着海岸线往前走。此时夕阳的余晖早就散尽,海滩上的照明灯亮了起来,将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盛墨心里无限甜蜜,希望这海岸线没有尽头,就可以挽着他一直走下去,走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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