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踩着薄薄的积雪,走到贺方旭的车前,敲了一下车玻璃,放大了声音喊:“喂,后生。”
车里没有动静,四叔再敲了两下玻璃,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回应。他站直身子回头来看林家乐:“没得动静。”
林家乐也觉察出有些不对劲来,他走到车前,拍了一下车窗:“贺先生!”
照旧没有回应,他试着拉了一下车门,门没有锁,一拉就开了,贺方旭满面潮红地靠躺在座椅上,呼吸急促。四叔伸手摸了一下贺方旭的额头:“呀,好像发烧了。”
林家乐看了一下贺方旭,穿着单皮鞋,呢子大衣,里头是一件薄薄的针织衫,这样的天气在寒风中站了大半天,会发烧一点也不奇怪。他犹豫了一下:“四叔,帮我把他移到屋里去吧。”
四叔说:“要不还是带到我家去吧。”
林家乐摇摇头:“算了,就搬我家吧。我前几天在西屋已经收拾出一张床了。”那本来是给春节里要过来的盛墨准备的,看样子要先给贺方旭用了。他不是不想将贺方旭送到四叔家去,可是大过年的,给四叔家送个病人过去,这不是添堵吗。
叔侄两个费了老大的劲,才终于将贺方旭搬到西屋里去。四叔想了想:“我去叫谭医师来给他瞧瞧吧,今天先看了好,明天新年大节的,谁还去给他请大夫啊。”谭医师是村里卫生院的赤脚医生,专门给村里人看头痛脑热的小病的。
林家乐替贺方旭抹了鞋子,盖上被子:“好,谢谢四叔。我给你拿个手电筒,你出门小心啊,慢点走,别滑着了。”
四叔应了一声,就出门去了。林家乐看着躺在床上的贺方旭,踢了一脚床腿,这家伙,绝对是故意,想要趁机来博得我们的同情是吧,烧死你得了!话是这么说,还是得去给他打水来冷敷退烧,又去炉子上熬了点白米粥备着,这人一天没吃东西呢。
谭医师年纪大了,大过年的,还得出诊,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着黑顶着风雪过来,林家乐十分过意不去。连忙将瓜子水果的都准备好,开水也倒上了。谭医师也不跟他客套,直接去给贺方旭量体温,烧到39°了,为了让他快点退烧,给他推了两针,留了点药,说明天还不退烧,再去找他,就走了。林家乐明天才不去找医生呢,新年第一天,谁去看医生啊。
送走谭医师和四叔,林家乐将贺方旭拍醒来吃药,贺方旭烧得迷迷糊糊的,浑身难受,但是心里却安定了,阿乐果然还是理他了。林家乐又端了白粥过来,叫他起来喝了一碗,然后随他睡去。
林家乐想起答应四叔的,去他家守夜看电视的,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都十点多了,还是去一下吧。便拿了上午买的烟花到四叔家,本来留了一包自己放的,结果还是没时间放,拿过去给壮壮玩吧。
壮壮又得了一包烟花,乐得和姐姐珊珊一起抢着放。林家乐看着孩子们站在屋檐下放烟花,兴奋得手舞足蹈,遂想起自己小时候羡慕别人家五彩缤纷的烟花的经历来,那时候最想要做的事,便是等自己长大了,买最漂亮的烟花来放,让所有的孩子都来羡慕自己。结果自己大了,有能力赚钱了,却不那么想放了,烟花的美丽只有一瞬,那种短暂的虚荣挣不来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东西,甚至连快乐都不如孩子们那般真切。
第五十七章
快转钟的时候,林家乐从四叔家回到自己家里,因为子夜交接的时候,要放鞭炮迎新的。他先去西屋看了一眼,贺方旭躺在床上,面色还有些潮红,但是呼吸已经明显不那么短促了。林家乐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的食指,弯曲起来,去探他的额头,似乎烧也退了不少。林家乐收回手,准备回东屋去。
盛墨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乐乐,过年好!”
“盛老师,过年好!”林家乐还准备在转钟的那刻给他打过去的,没想到他提前打过来了,“应该我打电话过去给你们拜年的。”
盛墨在电话那头笑:“有什么关系,我早点打过来,省得一会儿电话占线了打不出来,每年这个时候给我家拜年的人特多,电话没得空闲。”
林家乐心里头暖暖的,终于有人会在新年的第一时刻想起自己了,他笑着问候了盛墨,以及盛墨的父母,并丢丢一块都问候了。
盛墨笑着问他:“我们都挺好的。你呢?在家都好吧?我这里下好大的雪了,外面都白了呢,我刚出去了一下,冷死了,就那么一会儿,人都要冻僵了。”
“我们这也下了,也好冷。”林家乐突然想起今天在外头站了一天的贺方旭,心里恨恨地说了一句,冻死你活该。突然听得那边有人在叫:“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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