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一顿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倒是酒喝了不少,都是同学来敬他的。他照单全收一杯不落,到了后半截就有些撑不住了,往厕所跑了几回。
在不知第几次跑厕所的时候,凌君则站起来说了声:“我去看看他。”跟着沈放踉跄的步伐出去了。
沈放抱着马桶一通吐,吐好了去洗手池漱口,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脑子立刻清醒不少,一抬头就见镜子里凌君则站在他身后注视着他。
“cao!”沈放吓了一跳,忍不住骂出声,“你想吓死我啊!”
“你喝太多了,没事吧?”凌君则撕了点一边的擦手纸,想给沈放擦下脸上的水,但还没碰到沈放就避如蛇蝎地一把挡住了。
“我自己来。”他接过凌君则手里的纸巾,擦了擦脸和手,随后走到垃圾桶边将揉成一团的纸丢了进去。“走吧,我们回去。”说着他率先往前走。
“沈放。”凌君则定在原地纹丝不动,“你是不是在躲我?”
沈放心一颤,qiáng作镇定:“没啊,你想太多了。”
身后的人没有再出口询问,沈放也不回头,直接朝包厢方向径自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群魔乱舞了,大家似乎觉得单喝酒已经不够刺激,竟然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沈放身为今天的主角自然被拉进了游戏中,不过一开始几轮下来都没有轮到他,他正感到运气不错时,凌君则抽到了鬼牌。
他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上一轮抽到鬼牌的钟憶贼笑着问。
凌君则道:“真心话。”
胖子眼珠一转:“有xing幻想的对象吗?”
一上来他就问了个相当有分量的问题。
“噢噢噢噢!!”一群人开始各种yín`笑、起哄,沈放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凌君则拿起果汁轻抿了口:“有。”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沈放觉得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这轮结束后,重新洗牌抽牌,这次换成沈放抽到了鬼牌。这也就意味着,他要接受凌君则的提问或者刁难。
“我选真心话。”不等问,他就选好了。
凌君则想了想,直视着沈放缓缓问出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沈放的表qíng一点点凝固。
其他人都为这个问题摸不着头脑,抱怨他们打什么哑谜,但是沈放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凌君则在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喜欢你的事。”
其实装作听不懂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但是因为太突然,沈放已经错失了伪装的最好时机,也可以说,在凌君则看到他表qíng凝固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沈放什么也没说,给自己杯子里满上啤酒,再一口气喝光。甘愿接受回答不出问题的惩罚。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人搞什么,但都觉得气氛好像有些古怪。
“接着玩接着玩,不管这两个人,咱们接着玩!”胡嘉乐招呼着众人重新开始游戏,用眼尾扫了眼两人,又飞快收回视线。
之后沈放还会加入大家的游戏,偶尔说笑两句,凌君则就彻底游离于人群之外了,直到结束都没再开口说过话。
一顿饭吃到九点多,最后酒足饭饱,大家各回各家,沈放那时候已经有些醉的走不了路了,钟憶也是不省人事。
“你扶着钟憶,我扶着沈放,这样你省力点。”凌君则怕胡嘉乐一个人照顾不来两个醉鬼,于是提议送他们回苋菓宅。
胡嘉乐满是感激:“好好好,那麻烦你了!”
出租车只开到村头,下来后胡嘉乐和凌君则一人肩上扛着一条手臂,吃力地往钟憶和沈放家走。
到分叉口,胡嘉乐扛着钟憶向凌君则挥手告别,凌君则则继续扛着沈放往他家走。
这条路他之前走了好几年,可是才三个月没走,竟然就觉得有些陌生了。
深更半夜,小路上除了昏暗的路灯,别说路人,连条狗都没有。而在快要到沈放家的时候,一直醉的十分安分的人突然挣扎了起来。
凌君则犟不过他,被他一把推开了。
“沈放……”
“你……别过来!”沈放甩甩脑袋,一只手撑着额头,吃力地望着凌君则。
眼前凌君则从三个人影慢慢重合到一个,沈放呼着满口酒气,头脑却不能说不清醒。
“你走吧……我自己进去。”
“你醉了,我扶你。”
“不用!”
凌君则的双眸在月色下透着一层水光,他立在那里,不再靠近:“一定要这样吗?”
沈放忽然像是被点了xué一样,停在那儿不动了。
“你说过不会为了这件事和我绝jiāo,你说过会永远站在我的一边,你说过……”
沈放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可能因为酒jīng放大了qíng绪,他现在很痛苦:“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他说不出口,“求你了,别这样。”
凌君则白玉一般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qíng:“别怎样?”
他慢慢靠近沈放,轻柔地抚上他的脸。可能由于天气的关系,他的手很冷,指尖被汗水侵透,微微有些颤抖。
“这样……吗?”
沈放整个大脑都是迟缓的,他能看到凌君则在一点点地挨近他,却无法做出及时的应对。一切都在放大,微闭的双眸,浓密的睫毛,白.皙的肌肤,还有……柔软的唇。
他愣愣地让对方的舌头侵入自己的口腔,脑海一片混沌。
喉间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喟叹,那微凉的舌尖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能让他生出无比的喜悦与满足。
那是与魏映楚在一起时从来不曾体会过的感受,或许也是他一直在找寻的……所谓“怦然心动”。
沈放缓缓收紧抵在对方胸前的五指,绞乱了原本整洁的衣料。而就在他忍不住要沉溺其中回应对方的时候,一阵寒风袭来,他猝然惊醒,猛地推开了身前的人。
“呕!!”他胃里猛地一阵翻搅,只好扶着墙在路边吐了起来,几乎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光。
他láng狈地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忽然感到背脊上被人温柔地轻拍着,也不知怎么一下子爆发了。
“别碰我!我不是你这样的人!”他粗bào地甩开对方。
身后一下安静下来。
“我这样的人?”
“我没有办法……你不要bī我……就当我骗了你……我做不到……”他说话颠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身后的少年却像是完全听懂了他要表述的意思。
月光下,凌君则的脸色苍白如纸,如果沈放这时回过头,一定会被他的样子吓住。
时间仿佛静止了,天地间,好像只有两人呼出的白气在流动。
久久:“我知道了。”凌君则攥紧双拳,看了沈放最后一眼,说罢转身离去。
空寂的夜里,他的身影显得是那样的孤独与落寞。
沈放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并没有阻止,他就像完全石化了般,头垂得低低的,在路边蹲了很长很长时间,直到身上冷得没了知觉,他才僵硬地扶墙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进了院子。
凌君则一路从苋菓宅走回家,走了大半个小时,期间他一直显得十分平静自然,连拿钥匙开门的手都不带抖一下的。
进屋后,他将外套脱下叠好,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显得尤为淡然的一张脸,他仍是没有什么表qíng。
他一直一直看着镜子,忽然,伸出右手迟钝地、后知后觉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五指收紧,慢慢滑到了地上。像是无法抵御那惊人的疼痛,片刻后他又不得不再加上另一只手一起按在同样的位置。
可是胸口的疼痛始终无法消减,反而愈演愈烈。他紧紧闭着双眼,咬住下唇,才能使自己不痛苦地叫喊出声。
那实在太疼了,可能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疼的了。
他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心口,弯腰缩成一团,形成一个“防卫”的姿势,似乎在抵御不知从何而来的可怕伤害。
十四岁那年,在一个炎热的夏季,他遇到了能抚慰他心灵的阳光少年。
十八岁那年,在一个严寒的冬季,对方打碎了他的心。
第二十一章
与君别后,匆匆十二载。
谁都没有想过,还会有再相见的一天。
一场演出,沈放不知不觉竟回忆完了与凌君则相识、分离的始末,待到剧目结束演员谢幕,沈放看到别人都拿着花上台了,于是也慢半拍地起身。
凌君则站在一群演员的最中间,十分好认。沈放以前就觉得他扮小生挺适合,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即风雅又俊美。
“凌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沈放往凌君则面前一站,将手中的花束塞进对方怀里。
他其实非常紧张,就怕凌君则把花拍他一脸让他滚蛋。
所幸对方只是眸光一闪便沉默地接过花,还涵养很好的对他点了点头。
没有让他滚当然很好,但见对方对自己反应如此平淡,沈放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失落起来。
难道你还要他像以前那样对你吗?真是痴人说梦!
自嘲一笑,他缓缓迈下台,冲动了一遭,好像也没有什么结果。沈放本打算就此回家好好睡一觉再想其它,往出口走的时候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了下,回头看去,发现是赵老。
“你也来看戏?”赵老显得有些惊讶。
别说他,事到如今沈放自己都没回过神,还有点如坠云雾一般的恍惚感。
“是啊……”他笑得尴尬,“昨天听您一说我不是就来了兴趣了吗,就想来给凌先生捧捧场。”
“小凌唱的很不错的。”
“嗯,是很不错。”
两人肩并着肩一路往外走,沈放知道老人家不会开车,肯定是叫车回家的,但这会儿刚散场,叫车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肯定走不了,沈放就说要送他回去。
“那太谢谢你了。”赵老为人慡快,也不过多推辞。
沈放和他在车上聊了很多,主要还是旁敲侧击着问凌君则的事。
“小凌这个人啊,有能力有才气,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就是你知道的,他们是民间曲社,比不得国营曲社那么财大气粗,想要排新戏钱不够,我之前还听他说找了几个投资商,但是好像还差点……”赵老叹口气,“可惜我就是个穷画画的,不然我怎么也要帮他的。”
沈放听了有些心事重重。
“他为什么从国营曲社跳槽了?”国营曲社光资源和机会就不是民营能比的,民营生存艰难不说,也出不了大成绩。
“他之前有在国营曲社唱过吗?没听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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