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焚忽然醒悟过来,有一丝窘迫,却依旧保持着他那英国人特有的优雅和高傲,走出房间。
肖焚来的时候便看到楼下客厅里坐着好些人,谢老太爷,谢明玉,还有孟冬青和他的儿子孟古——他一边走一边想,谢老头子口中的客人显然就是孟冬青了,但依旧不明白依着孟冬青的身份,哪儿轮得到谢老太爷亲自给谢暄引见。
孟冬青,那也算是豪富之家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谁见着都不给卖三分面子,只是,再得意,在谢家面前,腰杆儿可就没那么直了,若来的是孟冬青他老子,可能还跟谢老爷子有些交情,但孟冬青,光辈分就差了一截呢——他倒是知道他儿子孟古跟谢明玉挺要好,常在一块儿玩——前段时间,“葵花?鲤?1949”出事儿,听说抓进去一大批闹事的少爷公子哥儿,孟古是其中一个,只是这边儿警车还没到局子,那边局长的电话已快被打爆——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就是这样,也够让这帮天之骄子窝火了,回家肯定被老子娘收拾了一通——
他们这个年纪,再怎样横,也不过是仗着家里的势。
肖焚走近,就听见孟冬青陪着笑脸说:“实在是我这个做爹的管教不严,养成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就是该吃点儿亏,才会长记性——这回可算作他的教训,只是实在对不住府上的少爷——”
原来是赔罪来的,只是看孟古一脸敢怒不敢言,扭着脸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的样子,恐怕并不乐意,却又没法儿。
谢明玉懒洋洋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老爷子拄着拐杖,脸上挂着和缓慈爱的微笑,滴水不漏,“他们小孩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嘛,他们现在跟你们那时候可不一样了,主意一个比一个大,小孟你这么大的时候哪里敢跟你老子呛声,他的马鞭抽起来可一点不留手,是不是?”
孟冬青脸上有些讪讪,“老爷子记性真好——”
谢老太爷笑容淡淡,“你父亲最近身体好吗?好久没看见他了,改天约了吃茶——”
“父亲其他都还好,就是天气一变,容易犯风湿,疼起来碰都碰不得——”
谢老太爷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他这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所以说,不要仗着年轻就胡来,这个世上的事啊,都有定数——”
正这时,女佣下来回话——
谢老太爷问:“三少爷下不下来?”
“三少爷说他马上就下来——”
谢老太爷点点头,挥退女佣,对孟冬青说:“我这个孙子心是再软不过的,像他奶奶,我就一直说他这性子,幸得是生在谢家,要是一般人家,是要被人欺到头上的,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孟冬青的脸色一下子尴尬起来,不晓得说什么好,只回头又狠狠瞪了眼满脸不情愿的孟古。
谢暄从楼上下来,大病初愈的他穿着一件米色的粗冷毛衣,黑色的柔软的短发温顺地贴在耳际,苍白的肌肤,子夜一般乌黑的眸子,唇色透着淡淡的粉,下巴尖尖,原本不过普通的长相倒显出三分绮丽来。他走下楼梯,走到沙发边,叫了声爷爷,举手投足沉静从容。
孟冬青心里暗暗吃惊,一直听说谢家的这位三少在乡下长大,料想即便行为言语不粗俗,也定是带着七分胆怯畏缩的,如今一瞧,虽是身体单薄,但却很有几分光风霁月的风仪,比之一般长于豪门之中的少爷小姐少之浮夸。
谢老太爷笑眯眯地将谢暄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指着孟冬青笑道:“这是你孟叔叔,他的父亲跟爷爷是老交情了,也算是你世叔,以后见着可不能没礼貌——”
谢暄乖乖地叫了声孟叔叔,孟冬青赶忙递过一个小盒子塞在谢暄手里,抓着谢暄的手亲热道,“初次见面,世叔也没什么准备,一点小玩意拿去玩吧——”
谢暄没见过这种阵仗,迟疑地看向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笑得八风不动,“你孟叔叔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孟冬青也连忙附和,“对,听你爷爷的,孟叔叔不是外人,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谢暄便也不推辞了。
孟冬青眉开眼笑起来,趁机指着身边的孟古道:“这是你孟叔叔的儿子,孟古,跟你一般大——先前你们也见过了,那些不愉快都是孟古不好,他就是这么个臭脾气,天王老子似的就他最大,叔叔已经教训过他了,三儿你也别往心里面去——”
谢暄的目光在孟古脸上逡巡,看他那一副仿佛被人当面吐唾沫却又不得不忍下去的表情,心里面微微冷笑。
就在孟冬青担心谢暄少年气性不肯和,孟古被谢暄的目光弄得几乎忍不住的时候,谢暄忽然浅浅地笑了,如风吹花散,“没什么,我不会放心上的,或许咱们以后还有可能上同一所高中,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刚来,什么也不懂,还要孟古多多关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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