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_老草吃嫩牛【完结+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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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老鬼都不明白,那个时候的时棋,怎么会那么笨,最起码也该骂上两句出出气的,他常常唾弃自己,没办法,书念得少,七年前的时棋心目中的世界就那么大,心就那么小,小的除了那个人,什么也容不下。
父亲总归没得到他的出租车,时棋为爸爸买了最好的坟地,烧纸的时候,他烧了好几辆汽车,什么型号的都有,车牌照不是8888,就是6666,纸扎是最好的。他记得一个本家姑姑说,祖先葬的好会把好的福气带给子子孙孙,当年时棋觉得自己非常不孝顺,所以他买了高房市最好的坟地给父亲和母亲做了合葬。那时候,高房市的最好坟地价值九万九千九百,很可笑的一个数字,父亲和母亲的墓地边据说埋葬的是市长级别的大人物,那一刻时棋良心稍安,虽然口袋里最后就剩下五百块。
父亲走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说:这辈子,人能做到不亏欠别人,那么就不容易了,不求他今后有什么大出息,但是他一定要为自己早早的做打算,保险要买好,如果结婚那是最好,如果实在不成,哪怕领养个一儿半女,也算老有所依。
时棋当时哭得肠子都要扯断了,他恨了父亲三年,满世界的转了一圈,回过头,还是自己的爹娘,无私的惦记着自己。
葬礼结束那天,时棋站在坟场看了很久的老鸹,那种鸟黑黑的,一直很凄惨的叫着,搅得时棋很心酸。自从和孟晔分手开始,他半粒眼泪都没掉,但是在坟场,他哭得几乎昏过去,差点就随着刚下葬的父亲去了。那一哭,时棋觉得,他突然开窍了,他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去寻求一种不求大富大贵,可最起码也要安安稳稳的一生。但是钱一定要赚,再不要贫寒下去了,那个没良心的陈世美,王八蛋,如果有了钱,时棋当时想,他要全部换成钢镚儿丢他脸上。
老鸹飞走的声音惊扰了老鬼的思绪,老鬼笑了下,为当年那个可笑的想法感到好笑。感qíng世界,真的不存在谁欠谁,一句你qíng我愿,就足够回答一切了,大哥说的没错,他愿意,是啊,当年他是愿意的,怪不得谁。换成钢镚儿砸人,累不累啊?
“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郎有心,转得呀得妹有qíng。就好像两角菱从来不离分呀……我俩一条心……”
这歌是老鬼喜欢的酸歌,他就是这么喜欢念旧的粗俗人,当年他娘总是唱这个歌曲哄他入睡,所以现在老鬼的彩铃,一直就是这曲采红菱。老鬼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给电话cha耳机,开玩笑,jiāo警看到顺便撕一张单子,那也是二百呢。
“哥,呵,还蹲在墨尔本孵蛋呢?成了,孵不出,就回来吧,哪里有家好呢,这里是祖国啊,这是……呃,好了,不贫,不贫了,这都怪你,我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那是,不然gān脆你和我凑合凑合过一对吧,我不嫌弃你有老婆孩子……呃……嫂子,错了,真错了,开玩笑呢,真的,我昨天还梦见你们来着,真的,发誓,发誓,家里都挺好的,没事,我自己也不是最近没事gān吗,捎带帮你们看看,你们的东西不是我的东西吗,哈哈,玩笑,玩笑。再说了,你们给的薪水也不少呢,哪能呢,什么大材小用?钱哪有够得时候……够花就得了……真的,这几年做生意,心脏都要崩裂几次了,你叫大哥复出,他gān我就gān……真的,女朋友?不要了,真不要了,我天生的一畸胎,回不去的。你们多生几个,过继个丫头继承我,我此生足矣,真的,你们加油,最好来个加qiáng连……我哥不行,我从国内给你们邮老虎鞭去……我打我这张臭嘴……我……嫂子,知道了,穿的够暖的,真的,上次寄来的营养药都有吃,我那肾啊,它没事,真的。知道,知道,我会去检查的,一月一次,我保证的。恩,发誓,我要不去医院,嫂子下次生的孩子没屁眼……我靠!嫂子你说啥呢?我保证去还不成吗?……”
老鬼放下电话,无奈的摇头笑了下,他轻轻抚摸一下自己的腰部,无奈的苦笑了下,自己今年还不足二十七岁吧?老鬼轻轻甩了下烟头,仰头看这那些飞的利落,叫的欢快的乌鸦,多么好,健康是多么好的一件事qíng。
天知道这些年,他的日子是这么过来的,他懵懵懂懂的离开高房市,懵懵懂懂的癫狂了一段时间,他不懂得什么是内涵,于是他努力的去寻找过,他跟着藏人参拜的路线拜过三个月,一步一叩首,他不诚,所以没坚持下来。再后来,他去过许多地方,看的东西越来越多,于是他越来越浮躁,不知道该去追求什么。他在流làng的路途中遇到过许多人,有知识的,不识字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真实的活着。
后来他遇到一位老羊倌,两人坐在土坡上聊天的当口,老羊倌说了一句:“想那么多,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谁也别害,也别想那么大就得嘞呗。”

第2章 爸爸夏末奖券爱qíng

夜幕逐渐深沉,老鬼拍拍好莱坞的墙壁离开了那里,这个地方他想他不再会回来了,就像多少年前发的那个誓言一般,他再也不去那个老院子了,死也不回去。
高房市短短七年改变了无数的形态,它不再是他的老样子,高耸的大厦,沸腾的夜生活,激qíng的城市步履,但是老鬼就是喜欢不起来。多少年前,他记得高房市的街灯是昏暗的,因为只有一个灯泡,他记得夏天的时候,街灯下总是缠绕着众多的蚊子,老鬼就是在那昏暗的街灯下,渡过了自己整个的快乐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接着,在十六岁的夏末,他突然的成熟起来,那种成熟绝非自然长成,他是被那个年代,那种观念,那种环境,那段不堪的感qíng生生的撕裂大了十岁不止,仿佛只是短短的几个月,短短的三年,老鬼突然成长了起来。
那一年的时棋,也就十六岁零几个月。
他记得是大约六月底的时候吧,那一天他提拉着书包,一步一叹息的往家挪动,快到街口的时候,再也没有勇气向前行进半步,他站在老道口修鞋匠的旁边,呆呆的看着不远处,老爸依旧站在老地方,彩票销售点。
这个都市,许多为生活奔波的人,都有这样的梦想,某一天,中一票大奖,天上降下个幸福的人生,这个梦想很便宜,只要两块。时棋的爸爸是老彩迷,时棋妈妈过世后,时棋的父亲一直没找续弦,五年了,这对父子就这样过着清贫且相依为命的日子。
时棋看着爸爸,他还是每一天的老样子,穿着一套看不出原来毛色的旧毛衣,旧裤子,懒汉鞋,端着一个大大的罐头瓶杯子,杯子里装了huáng橙橙的一杯茶叶水,他站在人群中,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和大家闲聊。虽然这期开奖依旧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他的论点很多,每当引起人们的共鸣和研究之声后,他就露出老夏式样的笑容,满足的喝一口水,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时棋的爸爸买彩票那是很有历史的,从最早的新年福利奖券开始,时棋记得小的时候,爸爸每年新年的大年初十都把他高高的扛在肩膀上去广场摸奖,人都说,小孩心灵gān净,容易中奖。小时候的时棋总是很爱戴这份工作的,因为爸爸妈妈坐在广场的花池边上,对开奖的那种虔诚和那种期盼的神qíng很温暖。虽然那个时候时棋不懂得温馨这个词汇,但是,他喜欢回忆那个时候。尽管每次一家三口都是抱着好几洗脸盆的牙膏,香皂这类安慰奖回到大院,可这个过程是美好的。
虽然每次摸完奖券家里都要过上许多时日的紧巴日子,但是,夏妈妈的自行车,老夏的刮胡刀都是摸来的,没人算过是不是合算。人们就是这样,抛去真正的损失,只算眼前的利益,最起码那辆二八大弯梁的永久车是两块钱摸来的。
现在,时棋的父亲依旧买奖券,每一次都买,从八几年开始,十多年都未曾间断过。
“老夏,你儿子。”一位老彩迷拍拍时棋爸爸的肩膀,老夏抬头看着有些发傻的儿子,他嘿嘿笑了几声,冲儿子招手。
半斤包子,两毛钱菠菜回去熬汤,夏家父子的生活很简单。
“再吃一个。”老夏一边吸溜溜的喝汤,一边招呼儿子,他的手里拿着一张街头小报,这种小报三毛一张,上面的内容大部分和彩票有关系,这是老夏看的唯一的文字xing的东西。
时棋没动,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因为,他闯了一个滔天的大祸。
“爸,我不吃了,我回房间看书。”时棋推下桌子站了起来。
老夏奇怪的看下儿子,没吭气,单亲父亲总是马虎的,儿子不吃就不吃,反正饭在桌子上,饿了他自己会来找食。
时棋蒙着被子,找到了一些安全感,上午在学校的那些不堪的qíng景再次一幕一幕的在脑海里翻滚着。时棋烦躁的猛地站起来,赤着双脚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他翻开抽屉盲目的找了一会,几分钟后他拿出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开始在手腕上比划着,那把小刀很钝,他划拉了几下,只划出几道白印子。
屋子外有人敲门,时棋打了个冷战,他看下四周,接着钻回被窝浑身发抖的等待着,死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老夏打开门,屋子外站着儿子的班主任,还有两位陌生人。这些人很客气的笑着,带着一份矜持和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老夏甚至看到了同qíng的眼神。
“张老师?”老夏疑惑着,不安的打着招呼。
“时棋同学的爸爸吧,我帮您介绍下,这位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吴校长,还有教导处陈主任……”夏时棋的班主任客套着为这位可怜的,带着敬畏的学生家长介绍着学校的权威。
客厅里,父亲和老师的jiāo谈声,缓慢的传来,那些声调,忽高忽低,每一声在时棋听来,都像要他命的音调,怎么办?该怎么办?还是死了好,死了好,时棋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着,脑袋蒙成一团糨糊,他绝望了,绝望的几乎要毁灭了自己。夏时棋的天塌了,他幻想着,如果面前有个悬崖是不是要跳下去,如果有他就跳了。
……老夏提着一条带着钢扣的军装皮带,慢慢走进儿子的卧室。他也绝望了,辛劳一生,为的是谁?妻子走了,现在儿子成了同xing恋,学校不要他了,这个孩子才十六岁,未来该怎么办?他这一生已经完了,孩子毁了,他也毁了,每天熬夜熬到凌晨五点,夜班出租司机的生活那么的艰辛,他都为了儿子熬下来了,可是熬这些还有意义吗?
老夏绝望的一把撩开儿子的被子,劈头盖脸的一顿皮带抽了过去。他不想活了,死之前他要拉着这个混蛋儿子,爷俩一起就这么毁灭吧……
时棋叫的很凄惨,声音传出去很远,在他被打的气息奄奄的时候,邻居家张哥哥踹开门跑了进来,接着一阵子的手忙脚乱,冷静下来的老夏看着眼球发白的儿子,绝望的抱着儿子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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