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儿_张鼎鼎【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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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网址我是非常陌生的,我也想不起来什么密码。可是手放到键盘上,就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很熟练的打出一连串的字符,然后惯xing的按下回车,不到一秒钟,那个网页就在我面前展开了。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网页,就是常规的背景色,没有图片,没有音乐。字体也选用的是很规矩的宋体字,标准的小四号。很平常、很普通,如果是开放xing的博客,绝对不会有超过十个人以上的踩,如果是论坛,也属于那种不会闯出名气的。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敢以这种方式记下自己的心qíng。或者说,这不是记载,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诉说罢了。”
这是那个网址上的第一行字。在网络上当然是没有什么笔迹一说,但这应该是我自己写上去的。可是很奇怪,我看到这行字并没有什么熟悉感,就仿佛看一个陌生人的日记似的。
“今天和勾语通了电话,他说他已经考上了斯密特教授的研究生,真是恭喜他了,斯密特教授一直很少收研究生的,本科生更是难上加难,如果是我的话,绝对考不上的。在管理学方面,我没有天赋,也没有兴趣,如果不是少爷的要求,也许我根本就不会学吧。
哈,错了,其实就算少爷不说,我也会选择管理学的。我还能选择别的吗?中文?美术?历史?就算那些东西才是我喜欢的,也不可能把我带到他身边啊。”
“少爷,少爷,少爷,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不是因为这个称呼表明了我们的差距,而是这么称呼他的人太多。其实能这么叫他,已经算是荣幸了吧,我不是杰姆,没有在邢家服务几十年的资本;我也不是阿翔,没有高超的身手,可以在关键的时刻为他挡子弹。
我只是一个好运的孤儿,在邢家的施舍下才能得到温饱,才能得到教育,甚至,才算是有了名字。我当然应该叫他少爷,或者应该叫他主人,也许我应该选择后者,因为没有人叫,可是,这个称呼当然是不适宜的。
所以,就让我叫你亦吧,虽然你永远也不会听我这么叫你,亦。”
这个不知道该说是日记还是心qíng记事本的东西写的很凌乱,没有具体的日期,也没有什么明确的主题。
有时候只是随便的两句,比如:今天很平稳,只是比较倒霉的碰到了刑平。
而有时候则是长篇大论,细致的几乎要从睁眼的第一刻写起。而一般这样的大论出现都是因为那位少爷。
我不想叫那位少爷亦,因为这样太奇怪了。虽然说这篇东西应该是我写的,可是我没有丝毫的熟悉感,也没有代入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失忆了还是换了个灵魂,否则怎么一点点也想不起来?
我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的日记似的慢慢的滑动着鼠标,以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冷眼旁观似的态度看着他的喜怒哀乐。
“今天在街上看到有卖麻糖的,突然想到小时候总是很羡慕那些能吃到麻糖的孩子。我从小就不是一个惹人喜欢的,不知道嘴甜的叫阿姨,也不知道当有领导来巡视的时候为阿姨们说好话,所以,没有麻糖吃也是很正常的。
已经走了过去,又拐了回来,要了两根,很便宜,还不到一块钱。小贩是个能说的,要我买够一块钱的也好哄灶王爷开心。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又快过年了啊。
麻糖很好吃,甜甜的,香香的,就是稍稍的有些粘牙。我坐在沙发上很慢、很仔细的把三根麻糖都吃了。不由得想到那一年回孤儿院,当年的阿姨跟前跟后的奉承,叫着我的小名。
小然,小然。
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还能从这位阿姨口中听到,我以为她会永远叫我小瘪三。
如果没有亦,会有更多人这么叫我吧,实际上,当年在那个孤儿院中,大部分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只是,然这个名字也不是很好呢,特别是和邢连在一起的时候。邢然,悻然,总感觉,不是那么吉利。”
“这个城市最大的不好就是不准放pào,所以,就算今天是三十,也没有什么过年的气氛。我是很喜欢放pào的,虽然在孤儿院的时候放pào的事qíng从来都轮不到我,但听别人放,也很热闹的。在碰碰的pào声中,总有种大家都在一起,没有隔阂的感觉。原来,我只是不想被疏离罢了。”
超市里的人很多,幸亏我早有准备。面是今天早上就和好的,放了一天,应该也可以了。馅是羊ròu牛ròu和在一起加少许的香菇,据说掺大ròu会更香,可是现在的猪都是用饲料激素喂出来的,吃太多了也不好。
陷和面都是三人份的,不过饺子可以冻起来,所以,慢慢吃总能吃完的。
我喜欢吃饺子吗?一般吧,不讨厌,但也不是很喜欢。像我这样的单身汉,其实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包的。超市里的饺子也很好。可是,过年就是要一家人在一起包饺子,才显得热闹。我虽然没有家人,但也可以自己动手包包饺子。
我包饺子的手艺还是和杰姆学的,那位管家简直是十项全能,好像什么都会做。
不过,这也和邢家一直重视传统节日有关吧,记得过去的第一年,我还见到亦在老夫人的看管下擀皮呢。一眨眼已经十二年了,那一年我不过十二岁,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亦也二十九了,也该……结婚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亦会不结婚,就像我从来不去想亦会不会爱我一样。作为邢家长房独子,现任家主,他必然是要结婚的,然后生下继承人,然后、然后培养继承人,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老太爷去世的早,没有留下榜样,我贫乏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来。
是的,亦会结婚,亦当然会结婚。我只要站在能看到他的位置上就好了,只是,我能永远站在那个位置上吗?
我十八岁在公司做事,现在是区域总经理,四年的时间,做到这样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吧,很多人都说我年轻有为。可是,我也许真有几分才gān,但远远的达不到现在的程度,有太多比我出色的人了。
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我叫邢然,我是邢家收养的孤儿,在名义上也算是邢家的少爷。所以,上面给我照顾,而且,一个区域代理,在公司的整个体系里面也算不了什么。
能做到这一步,我应该已经很满足了。是的,我当然满足,无论金钱还是地位,我都要比一般人qiáng了。我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好好的坐好这个位置,这一辈子也就够了。
可是不行,我还要继续努力,这个位置,只能让我在偶尔的场合中远远的看他。
现在,我也算是独当一面的了。但是,如果要我选择,我还是宁肯像头两年那样。虽然那时候他也不是天天回去了,但总要比现在qiáng。而且,只要是有节日,他是必定要回去的。
区域总经理,总经理,两字之差,却是千里之遥。而且,就算做到了中国地区的总经理,上面还有东亚地区、亚洲地区的两道大坎。也只有到了那一步,才有时刻看到他的可能。
我把面从盆中拿出来,切开,搓成球,压成片。
做到区域总经理我用了四年,要做到总经理起码还要四年。而要想做到东亚、亚洲那一步,我知道,几乎是不可能了。就算我天赋再多些,再努力几倍,恐怕也是二三十年后的事qíng了。
二三十年,这几乎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在这篇长篇大论之后,日记出现了一个断层,当然,在排版上看不出来。只是在下一篇中提到了端午节。
从新年到端午,有五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中看起来发生了很多事,但都没有记述,反而写了更多的关于自己心qíng。
“我很害怕,每一天都害怕。半夜起来,总有一种恍惚感,分不清是在何处,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类似的句子竟然出现了两三页之多,一直到八月十五才算有了变化。
“今天是八月十五,意外的接到勾语的电话……恩,倒也不算很意外,,勾语本来就是个重感qíng的,他会打电话,本来就在qíng理之中。只是有一段时间没和他通话了,所以,有点没想到。
勾语现在做的相当不错,已经发表了两篇论文,前途一片大好。当然,我也不错,作为亦的特助,我也是很令人羡慕的吧。但是如果没有亦在,我想我其实是更适合学校生活的。
呵呵,这么说好像有点不识好歹。作为亦的特助,那可是比什么区域总经理,中国地区总经理更有面子的职位。甚至是从角度来说,站在这里比东亚地区总经理更要高一层。
只是,我实在是太没用了,虽然我不过是个助手,这么高的位置,有时候也会胆战心惊。”
“刑平说那件事是我做的,但那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出卖亦呢?就算有些事我不赞同,可是只要是他的决定,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服从的。我不知道勾语是季家的人,当然刑平不信,其实他信不信也无所谓。只要亦信就好了。只是亦也不信。
很奇怪,我竟不觉得太伤心,也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我仿佛早就知道了。所以,当看到亦移开的目光之后,我只是微微的,微微的,觉得胸中有点空。好吧,就这样吧,不过是一直担心的事qíng发生了而已。”
“这次接到勾语的电话是真正的意外了,我没有想过要什么jiāo代。我并没有想过他隐瞒我,他叫勾语,总不能一见面就告诉别人自己是季家的人吧。我们只是很凑巧的成了同学,然后,又成了朋友。至于后来发生的事qíng,我想他也没有想到。只是,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不适合再见面了。
‘阿然,明天我在星星等你,你一定要来!’
这样qiáng硬的态度,我有点无法拒绝。好吧,那就见一面吧,虽然要是被刑平知道了会更有点麻烦。但,也无所谓了,反正已经这样了。”
日记到此为止,之后再也没有了。我捧着脑袋坐在那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难受。
这些日记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实质xing的东西,除了说明我在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亦之外,并没有提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当然,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也可以推断出一些事qíng,但并不是很清楚。
我深吸了口气,卷缩起身体,把脑袋放在膝盖上,心中想的却是:好了,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包饺子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翻译那些管理学的著作了,原来,我学的就是这些啊。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感到身体酸痛的时候才直起腰,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电脑早已进入休眠状态,我挪动了一下鼠标,停顿了一下,显示器才重新亮起来,随即,我就发现墙上有一个拉长的影子。
心里一惊,回过头,就看到亦。他就站在椅子后面,嘴唇发白。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的神qíng有些模糊,但两眼却带着惊骇。
我站起来,小声的叫了一声:“亦?”
亦的身体一震,眼睛眨了一下,嘴唇哆嗦,仿佛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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