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终点是个什么样子的城镇,不知道该在哪一节车厢上车,几乎是被身后簇拥的人群拖上去的。临发车时,参朗的脸被农民伯伯的麻袋压在车壁上。
乘客像蚂蚁一样涌进列车,车厢的连接处也坐着密密麻麻的人。
参朗没有座位,左躲右闪避开簇拥,随着大流,被人推着往里挤,整个儿迷瞪瞪,这是哪儿,我是谁,从哪边来,到哪方去,一概搞不清楚。
人群挤成密不透风的一大团,青年长腿长身,颜值极高,像所有大学里的校草学长,站在仓皇赶车的乘客当中,醒目极了。
有两名中学女生拿着手机,偷偷地拍了几张照片。
列车在北站停时,车门打开,大风卷着雪呼啸而来,人群像煮皂锅一样沸腾。
穿少了。
参朗打了个哆嗦。
刚出城,手机震动了,微信上一串号码,商宇贤留言:打给我。
参朗靠在车门的角落里,看看外面的天色,想了很久,才记下了号码,拨通了他的电话:“是我。”
“你还没来。”
商宇贤的声音。
“嗯。”参朗喉咙哽住。
“今晚平安夜。”商宇贤声音低沉下来。
“嗯,公司有事,你和……你们过吧,”参朗小声说,“我真的有事,要出差。”
约好了平安夜带小团子一起过的。
没有大哥哥,糖糖会哭吗?
参朗心里难受,眼睛看着漆黑的窗外。
北行的列车,在白皑皑的郊野里穿梭驰过,墨黑的天空笼罩着一望无际的荒野,天寒地冻之中,彻骨的冷。
“你在哪?”商宇贤问。
“已经在火车上了,六点半就上车了,要去花镇,”参朗几乎是屏着呼吸说出了这些话,“抱歉我今晚不……不能去了,你们带孩子好好玩。”
商宇贤沉声问:“谁们?”
参朗张了张口,没应。
“你生气了。”不是疑问句。
“没有。”参朗说。
好长时间,听筒没有声音。
又过了一会。
“……到哪了?”
商宇贤的口吻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出城了十多分钟了。”
“……”
电话挂断了。
商宇贤连个招呼也没打,就挂断了。
很失望吧。
参朗握紧手机,背靠着车门边的车厢,侧头看向窗外。
满脑子都是那句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算了,别坚持了,没好下场的。
关机。
这场雨夹雪,让铁路运输有点瘫痪。
因为慢车要让道,列车缓行了一段路,开一会儿就又停了下来。
天黑透了,它索性滞留在雪里,长时间地停在旷野乡间。车窗外头,雪舞漫卷,飞沙走石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郊野外一停就是四十分钟。
漫长的滞留,然后又慢悠悠开走。
萧条的冬景在窗前掠过。
黑夜里,越来越凄凉的村庄,在眼前闪过幢幢黑影,只见一片荒芜的菜地和稻田。
经过一条干涸的河床,火车轰隆隆地驶过大桥。
桥下不远处。
有一大片干枯小树林。
一条城镇国道,依着铁轨的方向延伸着。
国道上,飞驰着一辆黑色跑车,瓦亮瓦亮,魔幽幽的黑。
当参朗辨认出那是兰博基尼,大脑里一片空白。
在龙庭11号别墅,见过的那辆兰博基尼。
当时他还在车库里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雾草,兰博基尼黑蝙蝠!”
商宇贤?
参朗震惊极了,整个人贴在车门往外望。
黑夜里,紧紧依附着铁轨的一条小国道上,黑蝙蝠如同一道魅影,在追逐火车。
快速掠过的路灯下,参朗有点确认了。
商宇贤。
第一反应,不是“他为什么来”。
而是,雪天这么飙车,太危险了。
糖糖呢,难道糖糖也在车上,他是疯了吗?
不对,也许不是他,可是这年头,谁会走这种铁轨边的小国道,高速公路不是更好吗?
冥冥中有种预感。
参朗浑身发抖,眼睛模糊地看着窗外,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开机,拨通了。
对方很快接听。
不等对方说话,参朗就开口了。
参朗盯着窗外,嘴唇有点颤抖:“是你么?”
他轻声:“前面到站,下车。”
久久没有回应。
“……”
“说好的,一起过。”
“……”
“参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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