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淑怡不知道人可以带着两幅面具活,可以做到两幅面具都……那么的招人喜欢,那么完美……那就太不容易了。
她家栓柱真是……人才。
时间在流淌着,其实这两个人也许早就都沦陷进去,在感qíng上,关淑怡迫切想知道她在秦知心里到底站着什么样子的位置。也许,如果换了魏琴,魏琴会毫不犹豫的问出来,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样的话。
但是她是关淑怡,关淑怡……在感qíng上很懦弱。
书店的门缓缓的被推开,秦知微笑的抬起头,很快脸色yīn沉下来。陈律师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施皓庆咧着大嘴站在门口冲他乐。还伸出手学着台湾电视剧的样子说:“嗨!”
实在太讨厌了。
“你就别怪我了,我说我被威胁了你相信吗?”陈律师一脸郁闷的挪到秦知面前说。
关淑怡挺敏感的上前挪动几步想说点什么。毕竟秦知很少露出这种毫不遮掩的不愿意的表qíng。
“服务员,给我倒杯水!”施皓庆大大咧咧的吩咐。
关淑怡立刻就怒了。
秦知抬起头对她说:“麻烦你了,小怡。”
哎?他叫自己什么?小怡?前面是个小,后面有个怡……
关淑怡被某些人亲昵语调电击了一下,她晃晃悠悠的去倒水,走路打着飘,这么亲昵的称呼还是第一次呢!
真是……他苹果的高兴。
施皓庆端起一次xing水杯喝了一口水,外面秋风阵阵,十一月的天气很难受的,在说动秦知之前他需要暖和一下……哎?施皓庆看看他的水杯再看看陈律师的,他的手指在两个杯子上转了下:“那个,我这里咋没茶叶呢?”
陈律师护着自己的水杯躲到一边:“对卑鄙无耻的家伙,就是要区别对待!”
秦知顿时忍俊不住的乐了,他家关苹果太可爱了。
“你这人,看着就招惹人讨厌!不给你就对了。”陈律师气愤的说。
施皓庆放下水杯哈哈的笑了起来。
“禁声!这是书店!”关淑怡立刻制止,还是那种毫不留qíng的制止。
也许在施皓庆发家之后的这些年里,大家看在钱的qíng分上都忍受了他没家教的行为。但是关淑怡没有任何事有求于他,甚至,她能很敏感的感觉到,秦知自打看到他就又出现了第三种xing格,而这种xing格是她所不喜欢的,她所不欣赏的。这令她很担心。
“秦知,你就准备一辈子把自己丢到这家小书店?你是鲸鱼,应该活在广阔的海洋里。”施皓庆不喜欢转弯,短暂的尴尬过后,他开始了劝说。
秦知看着关淑怡走到柜台后拿出一个小包袱,早上他就好奇关淑怡到底要做什么,现在……他想他知道了。
关淑怡坐在门边的一个苹果型的座子上,这个座是她拿书籍的包装纸换的,她总是这么会过日子。她抱着秦知的那副拐杖,找出海绵细心的一层层的裹在拐的拐头上,然后找了一些布料开始穿针引线的,一针一针的耐心的fèng了起来。
施皓庆看到秦知不理他,他也顺着他的眼神向那边看去,那个挺厉害的女人坐在玻璃门的后面,上午的晨曦就撒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她带着一个很旧的顶针,很细腻的一针,一针的针脚儿细密密的fèng着。这样的女人,在施皓庆的记忆力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了。他老娘就这样在小时候给他fèng书包儿,三位男士,一位失恋,一位花丛里常年烂漫,一位死过妻子。他们端着水杯痴痴的看着,找着心里那份柔和的触感。
“一辈子……在这里,也是不错的。”秦知突然回答。
“是啊……不,不对!什么是啊!”施皓庆顺嘴嘟噜了一句,很快想起自己的目的,他扭脸看着秦知很恳切的说:“我想了很久,郎氏目前遇到的困境我也想过了,但是我依然想和你合作,有了你,无论是总务,还是生意上我可以节省将近几十人的资源。我这个人你了解,不太会拐弯,有时候也不招惹人喜欢。我是粗人,但是有良心。这些年我被跟下属多少也相处出一些感qíng。但是……但是他妈的……”
的”的声调一贯的高。
“那是,那是小嫂子吧!挺……挺有……那个内涵啊!比……比郎家那个小妞qiáng多了,这fèngfèng补补的那叫个利落,比我老娘的手都快,我老娘眼花了好多年了。”施皓庆很识时务的真心夸奖,然后很奇妙的……他们中间的气氛缓和起来。
那边那三个人,很激烈的在讨论什么,秦知一直yīn着脸儿摇头,关淑怡听不到那边在说着什么,那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男人偶遇冒出来的脏话她倒是能听到,每次听到,关淑怡就狠狠的剜他一眼珠子。
她很替秦知担心,要不是那位陈律师她在楼下见过,她绝对不会欢迎那样的人接触秦知的。她一针一针的fèng着,想起秦知每天拄着这拐,胳肢窝很疼的那副样子,想起来就心疼。替喜欢的人做一些事qíng,那是一种很微妙的qíng绪,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话,这种感觉就叫拥有的幸福。甘心qíng愿的去付出的幸福,关淑怡的手越来越快,那种完全的感受那种奇妙感觉的心在快速的升腾着。她想为秦知fèngfèng补补一辈子,受苦受穷她都不在乎,就向妈妈那样照顾爸爸,她也想找个男人去心疼,去照顾。
终于,施皓庆失望的站起来,即使如此,风度还是有的,他冲秦知伸出手很真诚的告别:“这是第一次,我以后每个星期都来,一直来到你答应为止。那帮子高学历的家伙我实在伺候不来,和人打jiāo道实在太难。你的长跟我的短是如果能搭配起来,你可以想象一下今后会是什么局面。”
秦知没站起来,他拐着呢,他就那样坐着,客气的笑着跟施皓庆握手回答:“我不会答应的。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你会答应的,相信我。陈律师够刚qiáng吧,够毒辣吧?够yīn险吧?……”他还要说下去,陈律师无奈的拖着他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很苦恼的说:“我们两家孩子一个学校的,我家孩子是他家小儿子的跟班儿……”
那两个人推推搡搡的走了,关淑怡走过来很关心的问他:“栓柱柱,你没事吧?”
秦知看着她先是笑笑,然后他问:“你关心我?”
关淑怡气愤:“你说的那叫废话……我……”
秦知一条腿支撑着站起来,伸出手,很认真的用他的手指轻轻抹了一下关淑怡的嘴唇轻声问她:“可以吗?”
关淑怡已经傻了,她承认她渴望,她甚至早上还幻想过,如果他们可以在一起,那会是什么样子。她不懂为什么秦知问她可以吗?啥叫可以吗?
“我是个色盲。”秦知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
关淑怡扭头看下店子,很奇怪,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人都没。
对啊,没人多好啊。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秦知这个问题,她看着他,张张嘴巴却没有词儿。
“我是个很严重的色盲,也许这辈子我都没办法区分任何一朵颜色的花送你。”
关淑怡紧张的握握拳头,咬咬牙。她突然一弯腰脱下右脚的鞋子跟袜子,半举起自己的脚丫子对着秦知傻傻的说:“你看,我有一对并指。”
然后,秦知也傻了。
这是?什么qíng况?
垃圾三人组
栓柱柱跟小芳芳站均掂着一条腿儿在……“村口”。 不对,应该是书店的柜台前。
这两人缠缠绵绵的那么腻歪着,一股子看不到的小旋风在他们当中流淌旋转……
这两人的身体保持着一个玄妙的姿态,均是金jī独立。
秦知呆呆的看着那只高高举起的几乎伸到他腰部的脚丫子,那脚丫子最中间的两个脚指头紧紧的血ròu都连接在一起。从美学的角度看上去,那脚并不美好,它甚至是丑陋的。秦知迟疑了一下,神色从一片柔qíng开始断裂,鬼使神差的他摇摇头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秦知也不知道。
关淑怡看着秦知,最开始的时候是坦dàng的冲动。许是因为秦知的沉默退缩,逐渐,逐渐的……她羞愧起来。自小,她这只脚便从来不敢在人面前露,她甚至因为这只脚不去公共浴室。难为她爸爸为了女儿,在老年代总是要一大锅一大锅的烧着开水供女儿洗澡用。这些辛苦均是因为那两只长在一起的畸形脚趾头。
关淑怡开始说她想说的话,她想说很多,很多的话,大家认识好几个月了,从最初的相识,到现在的不想分开,他们中间的隔阂越来越薄,越来越接近。现在,他们中间只有一层窗户纸,现在……就看谁的努力能痛快的捅破它,但是……这层最后的东西,并不好捅,捅了……会流血……秦知站在最后的关头,很明显的缩了回去。关淑怡能感觉到,感觉的到对面的这个男人的退缩。
关淑怡的话是磕磕巴巴的,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意思,但是,她觉着她懂,她想她明白对方想要什么,所以,她努力的,努力的……叙述清楚这些意思,努力地……想要捅破一些这个人要回避的东西。
“我……我小的时候,根本不敢脱袜子。就因为这只脚,我从来不敢穿露脚趾的凉鞋,不敢像别的人一样穿人字拖,我没办法在脚趾甲上图漂亮的指甲油,无论我穿什么鞋子都要先考虑袜子,袜子能提供给我最最多的安全感,但是,即使别人不知道我的秘密。每当他们看着我的脚,我就会觉得羞愧。很奇怪吧,一不偷,二不抢的,我就是觉得羞愧,在脚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我低人一等。我总觉得别人的目光能穿透我的鞋面和袜子看到我丑陋的脚。就是因为连接的脚趾,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怪胎。小时候,我跟妈妈哭着问,为什么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是不是个怪胎,我妈说,她怕我丢了,所以给我做个记号……当我长大,我才知道这是妈妈的善意的谎言……其实,没有完美的人……真的,就……对,就像……我爸脂肪肝,我妈关节炎,甚至我弟,我弟,我弟……”关淑怡很认真的想了一下自己的弟弟,好像,那小子除了没出息,基本身体健康,大有祸害活千年的趋势。就这样她的话滞留在空中说不下去了,编不出来了。
秦知晃了两下,慢慢坐下,刚才那股子邪火,那股子因为阳光下闪光的发丝,那一抹嵌在眼尾的柔qíng,他掉了进去。现在,那股子来自心底的火燃烧的更加旺盛。他被关淑怡的单纯率真所感染,是的,正是这种感觉。关淑怡比他想的好,比他想的好一千倍。他配不上她。他怎么敢要这么好的女人呢?这样的女人应该有个美满的家庭,有个可爱的孩子,有个完整的一生。这些东西,他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