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姐夫?你可真像一个狗汉jian,这头油光铮亮……还是三七分?我姐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哭。”小舅子站在门口说着他自己认为的俏皮话。
关妈妈伸手对着他就是一巴掌,打完还赏了一脚,一边教训儿子,她一边唠叨:“跟楼上乱喊什么呢?当着亲戚里到的,满嘴冒粑粑,别跟这废话,出去gān活!”
小舅子一梗脖子:“今儿除了我姐大,就是我大,一会红包少了……”他还要咧咧,关爸爸对着他屁股也是一脚,踢完,递给他一布包pào仗派他出去劳动。
“马路那边,每一米对着放一对震天雷,鞭pào要从街口摆到小区铺开……”老爷子拧着儿子耳朵唠叨着离开,秦知看着他们的背影闷笑。
关妈妈上下看着女婿,这从楼上娶到楼下虽说倒也方便,丈母娘大清早的堵着女婿门这就少有了。
“这头不好看,谁给你弄地?就是像汉jian!”关妈妈颇为不满意,好好的,俊俊的女婿,这么一打扮就像个革命队伍里的汉jian。还油光铮亮三七分那种。
秦知苦笑,自己家奶奶过期的头油有一半在他脑袋上,那些油这会子还贴着太阳xué像下淌着呢。
“跟我来。”关妈妈没什么忌讳的扯着秦知上了楼。
上午十点,老八音会乐队成员提着乐器刚进院子却发现战场被一群chuī西洋曲儿,穿洋裙儿的小姑娘们占去了,几位老先生觉着这是被踢了场子,就这样,随着一声大重锤儿落鼓面的声响,这擂台就开打了。
《刘海砍樵》对阵《雷鸣电闪波尔卡》……这都叫什么事儿?!
秦知尴尬的站在门口,老丈母娘的手艺比自己家奶奶也没qiáng多少,他这头发现在全部都背到了后面,西装革履的就像一个搞传销的。如果加上一条白围巾,他觉着自己就可以去那边舞台上高歌一曲《我的中国心》了。
秦知他四婶子从他面前走过上下看了眼:“我怎么瞅着那里不对劲儿呢?”
秦知一动不动的站着,四婶子转身不知道从那找来一包亮片,伸手给他撒了个满头:“撒点花就好看了!”
四婶子撒完,五婶子又过来洒了一点,五婶子撒完,又有人过来拿着一瓶花露水给他喷,秦知扯扯嘴角忍无可忍的转身进屋洗头。
关淑怡十点半进的院子,秦知本来也想看看自己家媳妇啥样?却被自己家奶奶扯进屋子回避了。
“我怎么看着不对劲呢?”秦奶奶看着自己家孙子的那个传销、亮片、上海滩牌旧式油光铮亮大背头。
“老大,给你发两把斧头,再给你塞个雪茄烟,咱就可以出去收保护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吴嘉阳总是在最不合适的时间出来说最不中听的话。
秦知看看他,伸手将手里剩下的半瓶头油都赏到了他的脑袋上。
吴嘉阳哇哇大叫的被人按到地上,马柏东不知道从那找来一管口红还帮他图了个红脸蛋。
“就这样,今儿你要是敢洗了,过了年就别去上班了。”秦知贴着吴嘉阳的耳朵威胁。
可怜的吴嘉阳默默无语两眼泪的看着屋里那群混蛋,愣是没一个人同qíng他。
该!活该!
这是群众们的共同呼声!
大家正闹得高兴。秦奶奶满地转悠了一会,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把梳子硬是给秦知梳出了俩猫王鬓角出来。
这次,秦知也无奈了。他只好悄悄的再洗了个头。
十一点半关淑怡坐在了家里的chuáng上,她觉着自己就像个公主,对面的梳妆镜,她悄悄看了好几遍,心里美得不成了都,她脚上的红高跟鞋子已经被小姐妹藏了起来。按照小城规矩,伴娘们藏起新娘的鞋子,新郎若找不到,可以敲诈钱财。
关淑怡她老弟得意洋洋的带着一群亲戚家的小崽子将里里外外四道门全部锁了起来,他扳着指头算着红包,心里想着独吞的帐。
这娶媳妇是不能走回头路的,难为关爸爸想了好办法,他在一楼秦奶奶家临时布置了个新房。就是说从关家娶了媳妇出来下了楼,绕城一周后,新娘接回秦家的一楼,这样就不用上楼走回头路了。
“关泞竣!我告诉你,一会别给我过分!”关淑怡站在chuáng上对自己家弟弟扯着嗓子喊!
她老弟扭过头一脸痛苦的说:“姐,我就赚你一回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还没嫁呢,再说了!我姐夫就稀罕这点钱了?他有的是钱!”关淑怡脸色大红的举举拳头威胁,再不好说什么。她想着,等婚礼办完,她要跟这小子谈谈。从心到肺的谈谈。
魏琴站在一边,对着镜子也在看自己,越看越满意,她摸摸自己的屁股扭头对关淑怡说:“村长啊,你说就咱这个屁股,咋就没人要呢?”
关淑怡想哈哈大笑,愣是没敢,怕掉妆。
十一点四十,随着一阵震天的礼pào声,秦知还是顶着了一脑袋再次洒满的亮片出了门。从早上到现在他洗了四回头。已然不准备抗争了,抗争也没用,好在奶奶不再执着于那对猫王的鬓角,这就不错了!
吴嘉阳靠在一楼的防盗门上猛的按门铃,一边按一边咋呼,有时候,婚礼现场需要这样的人给折腾折腾。
“开门啊!娶媳妇来了!!!!!!!”
那门里有人大声回答:“娶媳妇可以,红包呢?”
吴嘉阳装纯真憋女生嗓子喊:“哎呀!你谁啊?”
一阵哄堂大笑过后。
门里有一群人大声回答:“收电费的!!”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秦知也是啼笑皆非,代理茶坊马柏东同志从口袋里拿着大大的红包塞了进去,里面一阵哄抢过后,第一道门开了。
踩着贴着双喜的楼梯大家涌上四楼,又是一扇大门紧闭。
吴嘉阳在门口大喊:“警察查房!!!!!!”
赫逸元揪着这小子的领子给他甩到一边,转手塞进一个大红包。里面说一个不够,他又塞了一个。没啥,施老板掏钱。要几个给几个!可惜里面不知道,要了两个就开门了。赫逸元觉得挺可惜的,他浑身上下六个口袋可装满了红包。
就这样三道门,四道门的进屋,秦知总算是看到了他新娘子,宇宙上最最幸福的关苹果。未及欣赏关淑怡那副装出来的羞涩样儿,新郎的队伍这边就开始忙里忙外的找皮鞋。
魏琴这家伙藏鞋子功夫一流,大概平日子这事她没少gān这事儿,关苹果一脸愤恨的暗自给她挂上帐,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以后加倍。
在敲诈了五个大红包之后,魏琴笑眯眯的这才递给秦知一个大枕头。
“我要皮鞋。”秦知愣愣的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关淑怡无奈的看着秦知。这家伙平时没这么笨啊?
今天的关苹果真的很好看,虽然他看不出她身上的颜色,但是穿着纱裙的关淑怡,美得就像个天仙,秦知这样认为。他想过去说点啥,却是笨拙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马柏东连忙递给秦知那束早就准备好的玫瑰花。秦知走到关淑怡面前冲她笑。
这丫头带着可爱的小皇冠,俏丽的带着毛边边的婚纱,瞬长好几倍的假眼睫毛眨巴眨巴的,那眼神喜的抑制不住,还一点都不懂得矜持的指着秦知的大油头乐。
吴嘉阳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两下拆开fèng好的枕芯,摸出红皮鞋一对。
低着头,秦知捏着脚腕帮关淑怡把鞋子穿好,他的手指在关淑怡那两只并指上有意的搔了一下,关淑怡觉得浑身被电流击打的通身幸福。她伸手帮秦知拨拉了下那一脑袋亮片,小声问他:“谁给你弄得头?难看死了。”
秦知叹息了一下:“你妈。”
关淑怡窘在那里,哎?她妈?关淑怡鼓鼓嘴巴,很想笑,又要努力矜持,因此上憋得肺都快炸了,她伸出手帮秦知整理了一下领带,左看右看的别扭。
“这啥啊?这不红领巾吗?”她反看下领带的那面问秦知。
秦知扶她站起来,一脸无所谓:“我奶奶早上起来跟我爷爷研究了半小时,下次叫他们给我买那种拉锁领带是最合适了。”
“那倒是……”关淑怡点点头,伸手挽住秦知的胳膊对着镜头微笑几下,招呼大家合影留念。
按照老规矩,新郎是要背着新娘下楼的,但是秦知的腿刚好,大家没为难他。也不敢为难。这人世间最难招惹的不是金钱或者权利,最难招惹的不吭气的人。俗语说的好,不叫的狗咬人疼,蔫辣椒辣死个人。秦知这人,一天到晚话不会超过十句,沉默的人怎么看怎么难逗。还有就是,新郎家的娶客一半是下属,一半是老同学,这些人都知道某个人的黑暗个xing,今儿是不敢发脾气,过了今儿,那报复手段确是可怕的。除了没大脑的吴嘉阳咋咋呼呼的制造些混乱,别人都是远远围观着,高声呐喊着……愣是没人敢冲上去。
“上!上!不能这么走!抓住他们!亲个嘴!……背起来,红包呢?!”等等之类,这声势还是十分吓人的。
挽着自己的新娘,秦知笑眯眯的向下走。
这群人从四楼闹到楼下,秦奶奶扯过吴嘉阳递给他一块ròu。
“gān啥?”吴嘉阳不明就里的看着那一块粉红的ròu块。
“离娘ròu!”秦奶奶解释完,指指六楼顶:“丢上去!”
吴嘉阳痛苦了,他看着六楼,不觉得自己具有投掷运动员的爆发力,但是人一生总要有着这样的日子和时机,被委以重任,众望所归,任重而道远……
一院的人都在看他,吴嘉阳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拼命的丢着那块ròu,但是,那ròu就是舍不得上去。一次一次的掉下来,一直掉到关妈妈失声痛哭。
她执意认为这是关淑怡舍不得嫁的预兆:“我怎么觉得,咱果果还那么小呢,怎么就嫁了呢?”
随着那块ròu一次次的掉下……关爸爸的眼睛也是湿湿的。老爷子躲在角伸出手腕扯了袖子的位置给自己抿鼻涕眼泪,结果越抿越多。嫁闺女,嫁心肝,这孩子走出去,咋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呢?
关淑怡开始还咧着嘴巴傻笑,末了,她看到母亲跟父亲,两人都是眼泪婆娑的站在楼口,这那里是嫁女,这是硬生生的拽了他们的ròu去,她走过去搂住妈妈哽咽:“妈,我舍不得你。”
“别哭,别哭,妆要花了!”魏琴赶忙劝阻,关淑怡连忙仰面望天,生生把两框眼泪憋了回去。
那块ròu,总归是吴嘉阳跑到六楼搁上去的。
所有的嫁出去的女人,都要离开自己的家,离开爹娘的庇护,离开自己熟悉的世界,所以,那块ròu怎么都丢不上去还不回去,只好被qiáng迫了搁上去。
随着一阵鞭pào响,波尔卡又跟唢呐PK上了。
长长的车队带着关淑怡跟秦知就这样迈上了在大街上展览的征途,这样排场的车队,一色的加长车,一色的纯黑色。在小城还是头一末,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秦知跟关淑怡默默无闻了经年,终于以这种人为的形式,被大家所知,成为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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