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前一段时间的杨少君一样,当身边人或是自己亲身承受了苦楚,失去了很多东西,便开始重新关注那些日复一日的常态,并从中生出各式的感慨来。然后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人生,活的那么匆忙,失去了那么多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
如果静下心来认真的看,有的时候不必走得那么匆忙,有很多东西值得人欣赏或是留恋。即使它平凡到随处可见。
过了一会儿,医院里又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探望杨少君。其中一个是王副队长,杨少君手下的几个副队长里就他跟杨少君的关系最好,齐永旭也认得他。另一个人齐永旭没有见过,架着副金丝边框眼睛,人很沉稳,眼神很犀利,看得人不太舒服。
那个人对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戴煜。杨队长的情况怎么样了?”
齐永旭的脸色有点苍白,勉强牵动嘴角苦笑了一下:“医生说,要看他的求生意志了。”
戴煜眉头猛地一紧:“他的求生意志……?”
王副队长额头的青筋都起来了,咬牙说:“没问题的,队长肯定能撑下来。他从来就没倒下过。他最后还跟小高说……说……”哽咽了一下,走到一边平复心情去了。
戴煜走过去透过玻璃看杨少君。杨少君罩着呼吸器,脸色灰青,一点意识都没有地躺在那里,安静无害。大家都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他,他平时常常歪着嘴角似笑非笑,烟不离嘴。总被烟雾包裹着,以至于在很多小警察的心里队长的形象是灰色的。从车上跳下来的那一刻,他却是红色的,浴火的,却不知道有没有涅盘重生的机会。
汪文带着苏小囝来了医院,汪文心理有愧,到了病房门口却不敢进去。苏谢惜看到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就算她要进也不会让她进的。苏小囝跑进病房,看见他的爸爸蒙着眼罩安静地躺在床上,走了两步,还没靠近床,突然哇地一声站定当场就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嚎声吓了一跳,苏谢元躲到一边暗自抹泪,苏母冲上来给孙子擦眼泪,要他上去抱抱爸爸,他却不肯走。苏母要抱着孙子到一边去哄,苏小囝却推开她,几步冲上去扑到病床上,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已经不哭了,紧紧抱着苏黔信誓旦旦地说:“爸爸,等我长大了,我保护你!”
苏颐早就忍不住哭了,此刻就连苏维和苏父都忍不住鼻头发酸。
苏黔从进了医院到现在就没有开口说过话,这时候也还是躺着不动,不禁令人们有些失望。过了好一会儿,他把被苏小囝压着的胳膊抽出来,缓缓摸了摸儿子的头发。
苏小囝又开始失声大嚎,大声地叫着爸爸。病房里各种哭声抽噎声顿时织成了一支交响曲,路过外面的护士听见了都忍不住进来敲了敲门,示意他们稍微安静一点。
苏小囝趴在苏黔身上,隐忍地抽噎着,不断地许下雄心壮志的誓言:“爸爸,我以后用功读书,我锻炼身体,我要当警察,把所有的坏人全部抓起来!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妈妈!”
苏黔听到警察这个词的时候手指微微一颤,然后又缩了回去。
所有人都是一夜没睡,到了八九点钟的时候,苏父等人先走了,苏母说什么也要守在长子身边,苏维也留下,其他人先回去休息,过一段时间再过来轮班照顾。
苏母坐在病床边,握着苏黔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轻轻地拍啊拍,像小时候哄着孩子们入睡一样,柔声讲着故事。她讲的是几个孩子们过去的往事,她的目光充满慈爱:“小时候啊小维和小颐最不听话,有一年我和你爸爸带着你们去乡下过暑假,他们两个偷偷跑出去爬山,连个大人都不带,到了晚上还不回来。你一个人跑出去找他们,后来是你背着小颐回来的,他的脚扭伤了。那时候你才十二岁,小颐才八岁,你就把他一路从山顶上背了下来。现在他大概都不记得这些事了。你从小,就最疼你的弟弟们。”
苏维下楼买早餐去了,苏黔又不说话,房间里就只剩下吊瓶里的滴答声。
苏母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声音愈发温柔了:“现在我们年纪大了,把担子都丢给你们几个。今年我跟你爸爸到处旅游,碰到一对台湾的夫妇。他们也生了好几个孩子,听说我们是大陆的,就说我们的政策其实也不错,至少生一个,父母的宠爱都只给一个孩子。要不然难免要偏心,照顾不周全。我回去以后忍不住想了一晚上,想这些年,妈其实也偏了心了,妈……对不起你。”
苏黔的手指在她手心里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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