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对她母亲死活不找自己的兄弟姐妹借有点微词,相比来说,付家人的条件普遍是要比路家好一些的,付小惠要出面的话,几家凑到一起就能解决大半的问题。他们又不是不还,又不是没有能力,只要房子一下来,他们就是把房子做抵押去贷款呢,也能把钱还上。到时候他们可以租出去两套房子,光是租金也足以解决问题了。
但付小惠就是不去借,路宁记得他们为此还大吵过一架:“路家人该借给咱们,当年他们吃了咱们多少?我们付家人可没吃过一分!”
那时候路宁听到这话还有点反感,什么路家付家的,现在不是他们家遇到事了吗?当初她那些姨姨舅舅们遇到事的时候,他们家也没有不管啊。要是现在能从他们那里借来一些,也不用付那么高的利息了。路宁之所以会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拿出了那四万,也不能说和付小惠的这种态度没关系,她想,她不能让她父亲为难了。所以就算付小惠qiáng烈反对,她也只当做没听见。
“他那个时候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我怕这些钱你借给他了他拿去做别的……”
付小惠低低的说,王姨看着她,过了片刻道:“小惠,离婚吧,和路建平断个gān净,房子什么的就不要想了,你斗不过他的。”
“那我一辈子的心血……”
“你再拖延下去,就不是一辈子心血的事了,好,你去告他,你告他什么?重婚?你有证据吗?”
“那个女的来我们家住,附近的人都知道……”
“谁去给你作证?谁愿意得罪人?而且你说人家知道,人家真知道吗?现在住的都是楼房,门一关,谁知道对面的人姓什么?而且除了人证,你还要有物证,你以为你给他俩照个相就算完了?他俩是gān兄妹,人家大可以说是来家里玩的。你能照出他俩的私密照不能?他会让你照?你要是一开始没闹出来,偷偷的照了还有可能,现在他俩都不住在那儿了吧!”
“就算不说他重婚,那财产也要有我的一半!”
“怎么要?”
“三套房子,他一套我一套,一套卖了,二一添作五。”
付小惠说的gān脆利落,王姨却摇了摇头:“你们现在还有外债呢。”
“那就还了债分!”
“你知道一共欠了多少?你看到欠条了吗?小惠啊小惠,他说他通过他妹妹借了十几万,这时候他还可以说通过他妹妹借了四十万,让人写借条太容易了,到时候你说不定房子分不到还要背欠款呢。而且这房子你们现在还拿不到,全部下来要到明年,在这一年里他能做太多事了,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拖死你。”
付小惠愣愣的,王姨又道:“你不要以为我说假的,我在这里面,什么都见过,就给你说件前不久的事吧。有个台湾的老头就找了个咱们这里的姑娘,那老头快六十了,姑娘还不到三十,给老头生了个儿子,老头一高兴,给她买了三套房,写的都是她的名字,老头也过来了,就准备和她在这里好好过日子了,谁知道那姑娘三套房一到手,立刻翻脸,也不和老头过了,儿子也不要了。这老头就告到了法院,其实连老头自己都没想到能有个什么结果,估计也就是想吓唬吓唬那姑娘。结果法院还是盼老头拿回去两套房。”
这话说的付小惠姐妹和路宁都是一愣,路宁道:“这是为什么,他们结婚了?”
“哪有结婚?正准备过来结呢。”
“那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懂吗?傻姑娘,因为法院愿意这么判,因为那老头是台湾人。”说到这里,王姨也冷哼了一声,“我让你妈赶快离婚,不是偏向你爸爸,而是你妈这些年都在家里歇了,你们付家兄弟还少,也吓不住路家那边,你呢,怪有出息,但也是天天坐在家里写写写,理论知识估计是不缺的,社会经验有多少?认识多少人?有多少路子?真打起官司来,你们娘俩加在一起也不是你爸的对手啊,而且你妈的身体……嗯,总归一句话,还是早点离,早点gān净,省的气坏了身体。你还年轻,以后要好好待你妈,你妈真的很不容易。”
最后一句话说的语重心长,路宁莫名的,就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第二十章
“宁宁,稿子写完了吧?”
“嗯。”
“今天还不能出来吗?”
路宁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付小惠,过去的付小惠是很少做饭的,她要做生意,要半夜都起来去进货,哪有时间做饭?在路宁的记忆里,是很少能吃到来自母亲的早餐的。当然,他们后来不做了,可那时候付小惠又要锻炼身体,一大早就走了,等她醒了,她还没有回来。所以在她上大学期间,每次回去,大多都是在门口的店铺里解决早饭。
这种事qíng,她从小就习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的,但是现在,她的母亲却很认真的准备着一日三餐。粥是一定要加豆加花生的,有时候还要加山药加红枣;ròu菜是一定要腌制的。哪怕是炒个青菜,也要放足了作料。而且每次都起码要做两三个菜。她曾对他母亲说不必这样,付小惠却道:“我有什么事啊,不算什么的。”
“真的,随便吃点就行了。”
“你天天要写东西,那么累,一定要吃好。我没事的。”
“没事就去锻炼身体嘛,到公园里,和那些阿姨们聊聊天,看她们要做什么你也跟着去做,钱还有没有?没有你可要说啊。”
“有有,花不完。”
“花不完?花不完以后不给你了啊。”
“不给我就不给我,我去找你舅要。”
“哟,可有人要了啊。”
这么说着,母女俩都笑了起来。这件事发生后,路宁的两个姨一个舅也聚到了一起,付小惠本来有兄弟姐妹六个,但她的小弟弟从小有病,不到四十就去世了,二姐前几年也得了子宫癌,查出后切除,但一年后又转移,这次没能再救回来。所以现在也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付小惠的大姐年长他们多,目前已经快要七十了,三姐就是跟着到王姨家的付小兰,倒是一个热心的,但她也快要六十,膝下也就是两个姑娘,而且都在外地。
能当家做主的,也就是目前唯一的大哥付振伟了。在过去,路宁很难理解娘家兄弟的作用。在她来看女人婚后是否能过得好,一是看自己是不是会经营,二来则是看丈夫是不是有良心,至于娘家人……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其他了。一堆人去打打闹闹能解决什么问题?姐妹几个把资源都让给兄弟真是重男轻女的陋习!
而现在她知道了,娘家有人真的不一样。如果她妈这边有几个在社会上混的开的,她爸保准不敢这么做。
路宁从付小惠那里知道,她这个舅舅也是被宠着长大的,他结婚的时候无论是做姐姐的还是做妹妹的都把最好的资源让给他,拿着微薄的工资帮他添置那个时代的奢侈品。所以在内心中,路宁是希望她这个舅舅能站出来的。当然倒不是在社会上找人怎么样,而是在她们去和路建平谈判的时候能和她们一起。但她注定失望了,付家几个姐妹在一起倒是没少批判路建平,可是要说到去和他对抗争取,却都纷纷沉默了。
“离婚吧,小路这个事是没办法了,早点离了算了。”这是付振伟的话,“东西也没什么好争的,光他欠的那些钱都是个麻烦事。宁宁在省城也站住脚了,你们母女俩以后在省城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付小兰说:“小惠现在也是要离了,就是放不下她那些年的心血。”
“是啊,是放不下,放谁身上都放不下。但争要怎么争?真去打官司啊,那官司是能打的?何况还有宁宁,宁宁这还没结婚呢,真闹僵了,以后怎么嫁人?”
这话听的路宁真是气上心头,但她舅舅也是来帮她们的,因此只有按捺着说:“我就算要嫁人也很可能是在省城了。”
“不管你在哪里嫁人,一个好名声都是要的,你以为你婆家不会打听啊,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舅妈开口,“宁宁你还小,将来就知道名声的重要了。”
事到如今,路宁也知道她这个舅舅的态度了,后来付小惠告诉她付振伟给了她五百块钱。
“他给你钱gān什么?”
“他说我现在也没有个收入来源,只吃你的也太不好了。”
“你是我妈,我不养你谁养你?”
“反正你舅舅说了,有需要就找他要。”
虽然付振伟并没能站出来,但有这么句话路宁也感到暖心不少。至于其他的,她已经不想去想了,如果可能的话,她甚至想和路建平断绝关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至于说那四万块,就当是她报答他过去的养育之恩了。而那什么房子,其实别说现在,就是过去路宁也没有想过。
她从小看郑渊洁的书,一直接受一个思想,就是人长到十八,就算大人了,要能自食其力了。她总是觉得,靠自己双手挣得,才算是自己的。父母的……当然是要让他们好好享受的,将来……
现在医学发达,人人注重保健,活个□十都是轻轻松松的,到那个时候她也五六十了,所想的,也该是怎么保健了。所以这整件事,令她最难受的,并不是钱没了房子要有损失,而是她的父亲,能这么伤她,能这么毫不留qíng的往她身上捅刀子。还有她的小姑,她的奶奶,柳叶都能嚣张的进家门了,她不信他们事先都毫不知qíng,但是他们没有对此提出任何看法,甚至都没有对她说一声。
所以现在不仅是路建平,她已经不想和路家的任何人有关联了。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她的母亲,而付小惠也的确放不下。虽然无论是亲戚还是朋友都说断了gān净,她却总想着能要回来一点是一点:“我想着,还要找你爹谈,就算他不给我,也要给你啊。”
“宁啊,这个事咱们还要再商量商量。”
“你说这个婚到底是离不离呢?”
……
从早上到晚,从吃饭到刷牙,哪怕是半夜起来去上厕所,只要路宁离开自己的房间,都会传来付小惠矛盾的声音,一开始路宁还会给回应:“我不去找他谈。”
“有什么可商量的?那房子你要要就要,我是不要的。”
“不离还能做什么?”
……
但是当一天天过去,付小惠一次又一次的说出这些话后,路宁也就沉默了。她看出来了,付小惠还是在挣扎,这种挣扎是很没有道理的,和路建平那样的人还有什么过头呢?如果路建平不是她的父亲,她真的要骂一句人渣的!如果付小惠不是她的母亲,她也要说一句活该!
但她不能骂也不能说,只有尽量的陪伴付小惠,而这种陪伴对她来说却非常痛苦,因为付小惠总是在说路建平,总是在说那些事,于是她不得不一次次的回忆那些痛苦。而与此同时,她还要码字。无论怎么样,这一点是不能改变的,从此以后她要负担起两个人的生活,特别是付小惠年龄大了,她更要准备点钱以应对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