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作者:膏药狐【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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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书道:“我送送你。”
  古镇正是晨曦未明,岚遮雾障,万物寂静之时。偶有松子坠地,或涧水择路,弄出响动,轻叩在梦中行路人的耳边,更叫人觉出静寂。
  一路送到镇口,他们都没说一句话。长华见他心情沮丧的模样,便道:“以後有机会,带你出去走走。”
  沈中书苦笑:“再说吧,你在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嗯,你可有什麽想要的东西?”
  “没有。”
  “知晓。”长华想了想,还是说,“你没事便去家看看,替我照顾著下我父亲,他身子不好,性格又倔,怕是生病也不肯对人说。下人心又粗。”
  沈中书应了:“你放心。”
  “好,那我走了。”
  “嗯。”
  长华走出镇外,走了几步,回过头,沈中书还站在雾霭中遥遥望著他。浓雾弥漫,也瞧不清他什麽表情。长华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回去,沈中书喊道:“记得回来!”
  到了太阳升起时,沈世才醒来。
  近来,他大病几场後,身子越发虚弱,时常觉得疲惫不堪。总是睡得很沈很久。
  小翠来敲门,叫他起床用餐。
  他问:“少爷已经走了吗?”
  “是的。”
  “好。从今儿起,便封门准备祭祀吧。”
  “是。”
  小翠退下。沈世洗漱,铜盆里,映照著自己的脸,惨白一片,唯有眉间那朱砂痣,像心尖上的一滴血,越发红豔。
  沈宅封门。
  长华不在的日子里,沈世并不觉有何想念。只是一个人静处时,听到门外脚步声,总下意识以为是儿子。夜深人静时,也时不时想起儿子那张脸。
  那张脸与自己有七分相似,气质却是极不同的。
  沈世知道自己皮囊不错,阴气却太重。儿子却不同,他气质如兰,孤俊无朋,温润如玉的君子。
  沈世记起十九年前,那时候他还年轻,未经过命运的残酷,对未来抱著期望,看什麽都是鲜豔而夺目的。年轻气盛,与家中侍女日久生情,诞下今生唯一的子嗣。
  唯一的,子嗣。
  他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孩子,会来投奔自己。
  这到底是他命中唯一的福,还是更大的劫?
  沈世放下笔墨,望著一纸潦草的字迹,心中烦躁更盛。
  离祭祀还有五天。
  家中一切都准备好了,三月三出生的白羊,纯黑的毒蛇,黑猫血,女人的长发,檀花,香炉,以及祖坟上挖出的土。
  在准备香炉的时候,小翠发现家中仓库里的炉子掉了一片金漆,便去跟沈世说了,想要到镇上重新买一只回来。沈宅封了门後,是忌讳出去的,但这香炉的问题却也不能随便,只得交代她从後面的小门出去,速去速回。
  小翠回来的时候,带回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
  镇长刘凯死了。
  沈世惊愕:“如何死的?”
  小翠一年惧色:“听人说尸体被发现在镇外的河里,身子被人切成了两片,里头的内脏都消失了。大家都说不是人干的。是……是恶鬼……”
  沈世脸色雪白一片,颤著双唇压抑道:“封门,祭祀不结束,谁都不许出去!谁敢出去就打断谁的腿!”
  从那天起,沈世就把自己关在房内,直到五天後的祭祀日,才出来。
  沈家的祭祀日,已经维持了几百年。
  每年10月23日,沈家的主人都要盛装举行祭祀。
  祭祀的对象却不是沈家列祖列宗,而是一个叫银环的人。
  银环。
  凡是沈家的子孙,都知道这个名字,却没有一个知道这人是个什麽来头,与沈家又有何渊源。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人在沈家的地位,比沈家列祖列宗还高。也不得随意提起。
  这一年的祭祀,如同往年。
  沈世穿著一身类似於戏子的戏袍,浓妆豔抹前往祠堂,反对著沈家祖先的牌位跪下,磕了十八个响头後,将三月三出生的白羊杀死,放血,任由白羊的血流满祠堂而并不收拾。再用黑猫血淋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尔後上香,香炉中撒上祖坟里挖出来的土,并将女人的长发点燃,烧毁。
  这些仪式都做完後。沈家的下人便退下了,从外面将祠堂的门锁好。直到三天三夜後,才会打开门,接主人出来。
  下人都走尽了。
  祠堂的门哢嗒一声,锁上。
  沈世站在黑暗的祠堂里,双脚浸泡在白羊湿润腥稠的血里,默默凝望著香炉里燃烧的香。
  待到最後一炷香燃尽时,沈世便知自己的时辰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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