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作者:膏药狐【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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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华沈默。
  “你知道我就是那阴阳人,但你可知道,我原本不是。”
  沈长华猛地抬头。
  沈世面上露出了嘲讽恨意:“到了我这一代,居然没出一个阴阳人。没有阴阳人你知道代表什麽?代表没有祭品了。没有祭品我们就都得死。我父亲死後,我的几个兄弟便私底下谋划,找来邪术师,硬生生将我关了起来,用那歪门邪道之术,将我弄成了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献上了祭坛!”
  天边一道雷声劈过。
  这江南小镇,不知是否因为千年怨气,时常阴云密布,打雷下雨。就连冬天,也常有冬雷震震。
  屋内灯火摇曳。
  沈世说完了,垂下了头。
  这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令他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沈长华自始至终都保持著沈默。
  很久很久。
  他才慢慢开口道:“有我在,没人再能害你。”
  仿佛像验证长华那句承诺一般,沈家就真的没再出过人命。也没再发生任何蹊跷,人心惶惶间,时间就这麽过去,竟就到了新年。
  除夕。
  海棠水仙大红剪纸鞭炮,喜庆崭新的新衣服。
  沈世身子好了点儿。
  除夕上午,他坐在走廊里,看著长华指挥下人来来回回奔走,贴春联,煮年夜饭。堂屋里八仙桌上燃烧著檀香,香豔寂静嫋嫋,家宅中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豔,令人想起半年前与容娘那庄喜事来。沈世道:“这些活儿交给下人去做吧,你随我出门一趟。”
  “去哪?”
  “去给容娘上个坟。”
  镇子上的风俗,除了清明节扫墓,除夕的上午也需给逝去的亲人扫墓烧纸,好让他们在地底下也过个好年。容娘不是亲人,可到底也是他过了门的妻子。长华闻言,没动弹。沈世穿上雪白的裘衣,见他不动,问:“怎麽?”
  “我母亲。”长华垂下眼睫,低声问,“父亲还记得她多少?”
  沈世一怔,面色黯淡下去,手垂在桌上略有颤抖。长华见了,到底是不忍心,说:“你就当我什麽都没说。”
  “不。”沈世打断他,“你母亲我记得她。”
  毕竟是他人生里第一个女人,也许爱谈不上多少,可终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沈世从来没有忘记,只是不愿去回想。回忆总是与某些苦痛绑在一起,不能触碰,一旦触碰,痛不欲生。
  郊外的坟岗,长华还是第一次来。来之前多带了几份纸钱,给小翠与阿采分别烧了一份。天色不是很好,昏昏沈沈,似要落雪的样子,坟岗荒凉寂静,老树,昏鸦。几只老枭盘旋在上空,桀桀的叫。自从上次被这些老鸟伤过之後,长华再看见它们,心头总有些许不适。而那些老鸟看见它,却没有如上次那般扑过去,只是远远地望著。
  容娘的坟是沈家出钱修建,修的很气派,时常有下人过来清理打扫,坟前很整洁,没有杂草。
  沈世摆上瓜果,点上香,烧了冥币。
  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沈长华在旁边站著,等他烧完了,便立刻将大衣送过去,给他裹好。看著他眉心的红色朱砂痣,忽地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
  沈世虽没说什麽,可耳根却红了一大片。
  沈长华道:“我要她看看,你现在是我的。”
  “不要在过世的人面前放肆。”
  “没有放肆。就是让她看著。你现在,是我的。”沈长华轻轻地抚著他的脸,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她死了,我还活著。我比她拥有的更多。而她只能在黄土之下看著,恨著。”
  沈世脸色微变,也不知怎地,儿子这番话,虽说明眼人一听就是嫉妒之言,可他听在耳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长华道:“父亲当时要娶她,我心里可是要痛死了。”
  “嗯?”
  这还是父子二人自滚床单後第一次谈及感情的事。第一次做完後,家里就发生了许多事,沈世又接著大病,两人再没有过亲热的举动,父子二人也似约好了似地,都不谈及那天晚上发生的败坏人伦之事。现今提起来,沈世多少有些尴尬。
  沈长华道:“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我是她就好了。那红盖头之下的人,是我,就好了。”
  沈世望著他,没来由地就脱口而出:“是不是还想过,她死了就好了?”
  长华沈默片刻,轻轻点了头:“是。”
  “你不喜欢她?”
  “父亲喜欢麽?”
  沈世低头不语。
  沈长华笑了笑,看他耳根红红的,煞是可爱,忍不住凑过去想再亲一下,忽闻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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