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长华哥,人的命运是自己掌握的吗?”
长华说:“当然是。”
“可是,这世上也存在著宿命这种东西。”他暗淡的垂下眼,睫毛扑闪扑闪的,“我不想一辈子都老死在这落後的镇子里。不想。”
“既然那麽想出去,怎麽不行动?这里并非完全封闭,我既能进来,你便出的去。”
“你不懂。”沈中书的眼里透露著一股绝望,“长华哥,你不懂。”
沈中书的父亲与寄流自明他们一样,早些年就死去了,沈家长一辈的,只有沈世还活著。因此沈家大小事务,都由他做主。但长华并不认为是父亲不允他们离开。
那到底是何原因,让他们离不开这镇子?
长华没有细想。晚间,父亲过来西厢看他。
这是他病愈後初次见父亲,中间已隔七天。
几日不见,父亲似乎更清瘦了,穿著素净的长衫,眉心的朱砂妖冶红豔。他问:“好点了吗?”
长华恭敬地回:“好多了。”
父亲道:“嗯,明日你便收拾行李,离开吧。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外头,到时候送你去美国读书。”
第二章
父亲轻轻的叹息:“这荒镇野乡,并不适合你生活。”
长华看著他的脸,只见他眉心的朱砂痣似又红豔了一些,仿佛由血凝固而成的血珠子,豔煞之极。
长华道:“我不走。”
父亲说:“外面更适合你。”
长华说:“外面没什麽好,这里清静,不吵,我很喜欢。父亲,让我留在这里。”
父亲没再说话,交叠著双手坐在桌前沈思。烛火下那双修长的手,白的像温润玉石,隐隐泛光。他思索了片刻,抬眼见儿子一脸倔强的模样,便说:“那你就再呆一阵子吧。什麽时候改主意了,再来告诉我。”
青年嗯了一声,起身送他离开。
父亲咳嗽了几声。
长华说:“父亲近日又瘦了些。听小翠说你最近胃口不好。”
父亲道:“家里的厨子告假回家了,换了个新厨子,做的菜不太合胃口。”
长华想了想,道:“您注意身体。”
父亲离去後,房间里还留著他的气味,淡淡的檀香与冷香,就像他的人,一种端庄禁欲又妩媚诱人。
次日,沈世醒来,来到主厅用餐,没见到儿子身影,只有小翠在擦舒几长台。餐桌上摆著几碟小菜,说不上名字,却都做的相当精致,尝一口,可口的很。沈世放下筷箸,问小翠:“王叔回来了?”
小翠笑嘻嘻道:“没有。”
“这菜谁做的?”
小翠刚想回答,便有一人端著一碟生煎包从厨房出来了。
却是长华。
将碟子搁在桌上,他笑道:“刚做好的,父亲尝尝味道如何?”
沈世并不动筷子。
长华说:“母亲生前跟我去过一次上海,尤其喜欢那边的生煎,她生病後不能走路,在病床上十分思念生煎,我便找来菜谱学著做了些。没想到味道还可以。您也尝尝吧。”
沈世提起筷子,夹了只生煎送进嘴里,味道著实好,外面的面皮煎的香酥双口,里面的肉馅儿嫩滑不腻,十分鲜美,再配上桌上小菜与淡粥,令人食欲大增。
沈世淡淡称赞:“做的不错。”
长华便弯起双眸:“父亲喜欢便好。”自己也坐下来盛了一碗,慢慢吃。父子两人话都不多,吃饭的时候几乎没有交谈,只有偶尔长华给他夹菜时才会说上一两句。
忽地,沈世问:“身上还痛吗?”
长华道:“早不痛了。”
沈世点点头:“日後别再到处乱跑。镇子外面那些鸟凶的很,莫要再被咬到。”
长华道:“记住了,父亲。”他犹豫了一下,忽然道:“父亲。”
“嗯?”
“那个,你嘴边沾了颗饭粒。”
沈世伸手摸了摸,没有摸到。长华道:“不是那边,嗳,我来。”说著,便凑身过去,食指在他唇上轻轻一抹。
这动作在旁人眼里,无非是父慈子孝,并不会另作他想。可沈世却不知想到了什麽,生生红了脸,直红到耳根脖颈。
他肤色本就白,常年无血色,这时红了脸,就像抹了绯色胭脂,人面桃花也不足形容那美。尤其那眉心的朱砂痣,豔的简直勾人魂魄。
长华的手便蹲在了半空中。
沈世放下筷子,有些不悦道:“你发什麽呆?”
长华顿了顿,收回手说:“就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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