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江一找出水囊,打开喝了一口,螣柏也喝了一口水,然后小心的拧好水囊盖子。
“说我?”邵江一觉得自己完全没什么好说的。
“对啊,我们总得找点事qíng做。”螣柏的眼睛亮亮的,令人无法拒绝,他的语调兴奋还带着一丝哀求说:“说……就说你的童年。”
那虫儿带着他们向地下延伸着,行进着……
邵江一好一会的一言不发。
螣柏开口道歉:“抱歉!”
“为什么道歉?”邵江一迷惑不解。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说……很抱歉。我提了不该提的要求。”
“没什么了,我在想……到底说那一天呢?”邵江一认真的思考着,终于开始缓缓地叙述:“那家人,住在格里芬的格云瑟区。那就是一户很普通的人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还有一栋老城堡。在城堡三层的阳台最前端,可以看到格里芬海岸线。四季jiāo替中,每个黎明前的六点左右,红色的阳光就在天的那边露出半圆,即使是半圆那也提供给了这片土地足够的光线。那光线美极了……就像金子。
阳光温暖的每一天都照耀格云瑟,偶尔一些沙鸥也会降落在阳台上索食,那家最小的孩子,总是喜欢将不喜欢吃的东西塞进口袋,最后便宜了那些鸽子。他如此调皮,但是父母从不怪罪他。
古老厚重的灰青色的城堡,绿色的糙地,糙地上的挺拔古树。古树下挂着着的简易秋千上坐着最小的弟弟。姐姐坐在糙地边缘读者古代诗歌,她为鱼留在海里的眼泪哭泣。哥哥过来嘲笑她是个泪包。他们在糙地上追打着,银铃一般的笑容传入古堡内……
母亲的手指很巧,她总是弹奏着世界第一好听的曲儿,她有一条暗红色的披肩。每当孩子们在玩具房睡着了,那披肩就会出现在她最爱的孩子身上。
哥哥一下一下的将秋千推得高高的。母亲求大儿子手劲轻一些,不要伤害到他们最小的孩子。老仆人端过一些点心,站在走廊口呼喊,孩子们冲了过去。母亲要求他们去清洁自己,孩子们无奈的涎着口水去洗自己的小脏手……却永远洗不gān净。
一辆军车缓缓停在门口,父亲穿着帅气挺拔的军服下了车子。不知道那个孩子中的一个发现了他,总之他们尖叫着一起冲了过去,就像一个个的树袋熊一般蹦挂在了父亲的身上,那位高大帅气的军人假意不敌,躺在庭院口的糙地上和孩子们扭打在了一起。
他们一起吃午餐,一起前程祈祷,最小的他双手紧合的祈祷:“感谢上苍,我今天是个好孩子,没有拔波比(狗)的毛,没有偷吃巧克力,自己的起得chuáng,自己清洁牙齿。请上苍送我一辆斑马车(儿童玩具),那样我会更加乖。”
全家为这个小家伙忍俊不住,乐的不行……每当星期五,家里会开聚会,艾迪一家会来做客。成群的孩子在糙地上撒欢,追的可怜的波比满地跑……”
邵江一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知道螣柏是不是再听,在这个过程当中,螣柏一言不发。
“真美,就像一幅家庭油画……”螣柏赞叹。
“是啊。”邵江一语调不起伏的回答。
“你是谁?哥哥?弟弟?”
“我啊……我是那幅画下,观赏油画的人!”
第46章 照我来时路
头顶的景物不停的切换,偶尔,还能窥视到上古的岩壁绘画,许是千万年前,第一期的人类来过这里,或者……那是一种懂得绘画的生物留下的某种信息。
邵江一看不到dòng外有什么,这都是螣柏悄悄口述的。他将眼球贴在邵江一拿匕首在布袋口切开一个一厘米的dòng,窥视着外面的世界。这个口子成为了挽救螣柏灵魂的救赎之dòng。
二十多个小时过去了,这种缓慢,令人焦躁的旅行还没结束,几个小时前,螣柏几次想挣脱这个口袋,跑出去,狂奔出去,哪怕只是几步……他就是死都甘愿。
邵江一给他吃了镇静剂,但是,镇静剂在这里无法提供正常的疗效,螣柏开始偏头疼,还有些呕吐,抽搐……不得已的,邵江一用刀尖打通了那个dòng,他就立刻贴上去,老实了。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螣柏很很贪婪的,一动不动的眯着一只眼睛向外看着,即使,偶尔有虫子走过他的眼球,他都没觉得那是痛苦的事qíng。他会说:“第三百只磁力虫,迈着小腿,大步迈过螣柏先生的眼球。”他对数字也无形的敏感起来。
邵江一没有去打搅癫狂的螣柏,他只是紧紧拥抱着他的腰,令他不乱动,偶尔他会喂他一些食物。并充满担心的看着他,他担心螣柏无法坚持下去,他想过很多人的死亡,小组里的每一位成员都想到了,但是,这人是个意外。
随着越来越接近岛屿的心脏,越来越多的磁力虫出现在螣柏的视线,它们在自己的王国自由的飞翔,快乐的生存。这种飞翔带来的gān扰波不是唯一的麻烦。这里还有通过地心的熔岩透过岩壁放she出来高温。撩烤着这两个可怜人的灵魂。
这不是人该呆的地方,但是也不能称为地狱。
那癫狂的人,终于满足的躺下,他闭着眼睛,自我嘲笑到:“您一定后悔带我来了。”
邵江一没有接他的话。他没后悔,这一次的qíng形比上一次要好上很多,即使,即使这人他是个疯子,是个狂徒。他也是个伴,也是个依赖。他有很多事qíng可以做,照顾他,帮助他,关心他,现在,邵江一想,那些该死的矿石也许不是唯一的目的了。带他出去,帮助他活下去,这比任何事qíng都重要。他甚至后悔,为什么不去学习那该死的催眠术。为什么不呢?为什么要拒绝机会呢?
螣柏微微的侧下身体,将自己的躯壳依赖到邵江一的怀里。他想,他得了一种病,一种叫皮肤饥渴症的病,他现在所有的yù望,qíng感,需要,需求,都转化到了邵江一的身上,每当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将自己jiāo代给对面这人,赖着他,依靠他,粘着他。至于华莱士,至于目的,至于伟大的理想,至于未来……他都无所谓了。
对于螣柏的这种突如其来的依赖,邵江一判定它不正常,却随他去发生。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很想将这种qíng感纳入自己的心囊当中,最好……这辈子都不放出来。
“我想洗个澡,热水的,凉水的都可以。我想用香波涂抹身体十二遍,这辈子我想我都会那么洗了。”螣柏用自己的脸贴着邵江一肩膀的皮肤,轻轻的摩擦着。
这种被摩擦的感觉,微妙且妙不可言,它令邵江一心跳加剧,整个人都是眩晕的。螣柏在嘟嘟囔囔的说着心事,邵江一各种微妙的心之花在旅途当中绽放,一茬过后又一茬,越来越灿烂。
“你还记得吗,在学校楼梯的死角,我们也有一个dòng,一个可以窥视全校女生内裤的dòng。”
邵江一心语: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你总是去那里做坏事,勾引女教师,往路过老师可怜的脑袋上丢奇怪的东西……”
邵江一心语:我就知道华莱士不是个好东西。
“所有的好事,都是您做的,所有的坏事……都是杰做的……”
邵江一心语:那是谁?
“杰?”
邵江一心语:恩。
“一位热爱学习,热爱生活的,总是热qíng天真的学长。”
邵江一有些惊讶的扭动一下,奇怪的看着螣柏,螣柏在嗤嗤笑着,一边笑一边在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说:“我能听到你的心在说什么话,多么有趣的事qíng。”
“什么时候开始的?”邵江一问他。
“我想……认识你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
邵江一有些郁闷的,轻轻松开手,闭起眼睛:“胡说八道!”
“别。”螣柏将放开的手放回自己的腰。
但是,邵江一还是将他推开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窥视的沟通,这种被qiáng迫沟通,被人了解的……这种感觉,他不喜欢。
螣柏变得越来越不在意,像喝醉酒一般,又像个孩子,他不停的伸出手,邵江一不断的将他的手拿开,放到一边。
十几分钟后,螣柏终于恼怒了,他猛地伸出手,突然大声的,犹如喊叫一般的嘶吼了一句:“那么!我就拥抱你吧!”他夸张的拥抱着了邵江一,身体带动那口袋,开始在地面打滚。
那虫队立刻安静下来,一直在辛勤搬运食物的虫子们受惊一般的突然全部静止不动……趴伏在地面,一些冷汗从邵江一的脑袋上滴答下来,他的心脏咚!咚!的剧烈跳动着,一直跳到心上出现了一个破窟窿,全世界的冷风都能从那个dòng漏出去。
一切安静,一切犹如死物,所有的可以制造悉悉索索声音的物种都不动了。整个现场就如死去绿色的某一片沙漠。
沙漠偶尔还会路过一阵风,但是这里,这里犹如生物都死绝了箱子内的白沙地。没有触动,没有行为。
邵江一知道,这是虫子遇到危险做出的第一个反应,装死!接着确定安全后,它们会没命的逃跑,毫无目的的乱飞……
“呵……”有一种奇怪的笑声,突然传入他的意识海,邵江一惊了一下,很快了然。不止是螣柏能听到自己的。
这个世界真的很玄妙,大自然将世界转化为信息,通过眼睛,耳朵,鼻子,触觉去感受,去集合,得到答案,做出反应。人类并不满足于表象,常常在文学作品里chuī嘘一种所谓的心灵的jiāo流的东西。以前,邵江一对此全然不信。但是现在,就在这个奇异的dòng内,在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个xing完全不搭边的人。这种行为实现了。
邵江一无奈的叹息一下,躺在地面上,他放弃了。他将自己jiāo付于命运,随它怎么对待自己!他想,即使是他,也无法面对一会的,千万只磁力虫乱飞的现象。
就到……这里吧……他是真的没办法了。想到这里,他伸出手,搂住螣柏的肩膀,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说:“抱歉,如果不是我……你也许会活的更加好。”
这是这一生,邵江一最最真实的一吻。
接着,接着发生了很多事qíng,犹如故事世界虚拟的场景一般。
那虫,突然成群结对的,铺天盖地的开始乱飞,它们有的向着老窝飞,有的向着墙壁不停的撞击……原本笨拙的圆虫,这时充分展现了它们为了逃生,为了活下去的活泼……摔下来,再飞起来,再撞击,再摔倒,互相恐吓,相互惊恐的逃开……
邵江一看着螣柏用匕首将那束缚着他们的袋子划开,一刹那的,他们又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的世界出现了奇妙的真空,螣柏笑眯眯的缓缓的站起,伸了大大的懒腰,使劲踩死两只倒霉的虫子之后,他拉住了邵江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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