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炖了汤在厨房,”许煦一面说,一面从厨房里端了汤盅来,又返身去把蒸鸡和饭端了出来:“你先喝汤,我去给你炒个蔬菜。”
许煦系上围裙,又进了厨房。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却常常让人感觉到温暖,因为他总是竭尽所能地对身边的人好。
“哟,亲儿子回来了?”不大不小的声音,一贯的不友善。
许朗回过头,看见李貅穿着件黑色的军装衬衫,正靠在饭厅的博古架上,他像他爸,皮肤白得像瓷器,一双眼睛狭长,鼻子笔挺,薄唇,带得周围的光线都亮了起来。
许朗小时候很怕他。
因为他老是趁许煦不在的时候欺负许朗,挤兑许朗,许朗永远记得,他大半夜地披着被单装鬼,去许朗房间吓唬他,吓得许朗尿了床。
后来长大了,就有点明白李貅的心态了。
他是嫉妒。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许煦,已经被李祝融占去了大半,他撒泼耍赖装叛逆,好不容易才抢来一小半,却凭空跳出一个许朗,什么都没做,就要和他瓜分许煦,他这种小阎王脾气,自然是恨许朗恨得牙痒痒。
他背着许煦叫许朗“亲儿子”,是讽刺许朗不是亲生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对许朗针锋相对。
许朗没有搭理他。他小时候死心眼,想不通,郑敖跟他说:“有些东西,你不去期望,就不会失望。你就当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忽然没了,也就不会伤心了。”
郑敖是郑野狐的接班人,现在长大了,谁都看得出,简直是和郑野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对外还是说是郑野狐的侄子,收养的。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个谎言。
郑敖性格也像郑野狐,玩世不恭,因为没遇到降得住他的人,也风流,许朗回北京,有时候会碰到他,一张艳丽到雌雄莫辨的脸,瘦,高,苍白皮肤,身边带着些绝色的男孩子,一双璧人。
他们不是那种没事会一起出来吃个饭的朋友。
他们是那种心照不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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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李祝融的生日。
外人都说,李家人亲情淡薄。其实他们是没进李家看过。
不说那个整天围着许煦打转的李貅,就是阎王李祝融,到了生日的时候,也总算能有了点人气。
宴会是在晚上。
不是整生日,郑野狐家来的是小辈郑敖,夏宸晚点才到,客厅里开着宴会,到处是衣冠楚楚的绅士,穿着华丽晚礼服的淑女,端着酒杯小声交谈,衣香鬓影,处处繁华。
李祝融对这些虚假的应酬向来很不耐烦,他人长得好看,但是态度恶劣到能让人忽略他的好看。去年冬天,李貅十八岁生日,办了生日宴会,北京有头有脸的人都来捧了场。
他刚从东北回来,穿了件黑色风衣,衣领上一圈黑色的貂毛,人又高,皮肤又白,冷着脸,往楼梯上一站,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往底下扫了一圈,不知道多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别人都不敢妄论他的长相,就是李貅,仗着自己生日,也只敢笑着说:“我爸把我风头全抢了。”
偏偏许煦,看他走下来,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笑起来:“小哲,我想到一个词了?”
旁边站着的郑野狐宁野夏宸李貅全竖起了耳朵,连夏知非都往这边偏了偏头。
当年郑野狐夸李祝融一句漂亮,连车都被烧了。
李祝融挑起眉毛,问他:“什么词?”
许煦温和笑着,说:“冷艳。”
一堆人拼了命,忍着笑,连夏知非都肩膀抖动了。李貅神色紧张,只等他爸一发飙就把许煦拖走逃命。
结果李阎王只是挑了挑眉毛,说了句:“老师不是说煲了汤吗?我饿了。”
当然,事后算账不是没有。
每次许朗等到大中午,才看到许煦鬼鬼祟祟地扶着墙从主卧溜出来,双腿发软,迈着螃蟹步,还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别人打招呼的时候,都觉得他落到李祝融手里实在是悲哀。
李祝融身体好得很,大概是混血的缘故,整个人像是被冰住了,没有留下一丝岁月的痕迹。他精力过剩,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工作也只一上午就做完,不嫖不赌不玩女人,唯一的乐趣就是折腾许煦。许朗在家的时候,经常看见他躺在许煦腿上,看文件,说话,有时候不知道许煦说了什么惹他开心的事,他探起上身,在许煦脸上啃一口。
他们两个的世界,外人是插不进去的。
许朗以前小的时候,总替许煦觉得不值,他知道许煦是好人,有天晚上,他无意间走到许煦书房。看到里面有灯光,许煦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坐在地毯上,四面都摆着演算用的白板。他拿着笔,在那里写着一长串一长串的算式,眉里眼里都带着光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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