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他问我。
我“嗯”了一声,刚要拉开正对他的那张椅子,袁海已经走到他右手边,替我拉开了那张椅子。
“过来。”
我走了过去。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根,大概确实是累了,他连拿起勺子的样子都是恹恹的。
我并不知道他这样急着见我,是有什么非谈不可的大事。
“这里的鱼不错,你喜欢吃鱼,可以尝尝。”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包厢里,他忽然出声。
我照做。
“在研究所呆得怎么样?”
“……”
“说话!”
“不怎么样。”
他大概是对我态度不满,停顿了一会,又说道:“袁海说你和同事在抢一个项目?”
他说的是林森的那个课题。
“没有。”我尽可能和善地和他解释:“那个项目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做。”
也许是我撇清的态度太积极,他产生了疑心,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会,忽然翘起了唇角:“项目是那个叫林森的白痴的?”
我不想骗他——反正也骗不过,索性自暴自弃地告诉他:“不管是谁的,我都不想要,我现在在混日子,不需要项目。”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是
不是那些人挤兑你?”他带着怒意的眼神很能威慑人,他的瞳孔里像是跳跃着一缕蓝色的火焰,随时准备把惹怒他的人烧得渣都不剩。
“没有人挤兑我。我过得很好!”我语气生硬,几乎要站起来。
他对一件事的判断,总是不容许别人反驳了,如果别人反驳了,他会让别人再也无力反驳,然后他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你当年性格也没这么绵啊,”他翘起一边唇角,很熟练地讥讽道:“怎么现在会被一群穷酸科学家弄得这么惨,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我还是站了起来。
“让我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
我离开川菜馆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雨。
这是入春来最温暖的一场雨,并没什么凄苦的气氛,绵绵软软的,是符合时节的好雨。
在这样的雨里,我坐着袁海的车,回我的R大。
袁海其实是个挺清秀的青年,他比李祝融只大两岁,却沉稳得像一个老年人。
但是,就是这么个沉稳的青年,在我下车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和我说了一段话。
他说:“许老师,不要怪我多嘴,你平时是最讲道理的人,为什么老是在些往事上纠缠不休?李总现在脾气已经好了不少,你也知道他不会狠心对付你,所以才敢说那种话,为什么不对他宽容一点呢?”
我坐在小车的后座上,忽然觉得有点憋闷。
我说:“袁海,你不懂。”
你不懂,这世上,最没有资格和我谈宽容的人,就是他李祝融。如果他有哪怕一丝宽容,也不会时隔近十年之后,把我从C城刨出来,再栽在R大,只为了方便我听他的指挥。
你也不懂,时光所拥有的可怕力量。
当年我喜欢的那个少年,已经成长为狼一般的青年。当年那份喜欢,已经摔得粉碎了。
我仍然记得,十年前的某天,我和李祝融一起在R大门口说话的时候,学校的广播里,放的是梅艳芳的《一生爱你千百回》。
而现在,连唱这首歌的人都已经死了。
第12章
四月一号是个阴天,天气回暖,短短几天时间,北京的气温就升到了一个让人犯困的高度。
我仗着天气暖和,趴在沙发上睡了一天,结果第二天起来就有点头晕,刚好是愚人节,小白天不亮就打了个电话来,说今天组里放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接了小白的电话,我醒过来一会,后来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浑身发冷,胸口隐隐作痛。
我想大概是年初那个大手术留下的后遗症。
当初陈柯打断我三根肋骨,腿上伤口大面积感染,似乎还有点脑震荡。整个春节里我都是昏迷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出了节了,我醒来的时候,最先听到的,是窗户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我在医院里呆了大概三个月的样子,顺便把烟也戒了。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吸烟,只是心烦的时候没事做。
我的行李是沈宛宜帮忙收拾的,她把烟放在我行李箱最隐蔽的位置,害我一顿好找。
上次小白来家里玩,留了一盒火柴。
我刚点上烟,门就被人敲响了。
我光着脚,只找到一只拖鞋,另外一只却怎么都找不到了,只能赤着脚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俨然是蒙肃。
52书库推荐浏览: 谦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