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校服拧干一点,重新顶在头顶上,正要再冲出去,几只脚堵在他跟前。
朱文凡扛着把伞,说:“哟,这不是裴记者的弟弟吗?”
“哪个记者啊?”旁边一个人嚼着口香糖应和。
“妓女的那个妓。”
裴寒去年报道过一个施工不合格项目,后来牵涉出不少收贿赂的高层。朱文凡他爸就是落马官员之一。虽然不是裴寒直接跟进受贿案件,但要是没有他丢的那颗小石子,后头不可能掀出风浪——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防火栓问题最后会变成打老虎呢?
裴寒自己也说,他本意不在此,后续反/腐是其他政治力量干预,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朱文凡原本也不认识裴煦,机缘巧合,发现这个害他们一家窝到奶奶家的罪魁祸首居然有个弟弟在他隔壁班,于是隔三差五就要来找点不痛快。
“你们再动手动脚,我就叫保安了。”
“我什么时候动手动脚了。”朱文凡一摊手,“你衣服角我都没碰。”
他们把裴煦围得更紧些,裴煦后背贴到宣传栏,压抑着怒火。
如果裴煦早点服软,朱文凡可能也没那么热衷于找他麻烦。他就是个半路出家的二流子,父母最近自顾不暇,才瞎叛逆找存在感。然而裴煦像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似的,他越找事,裴煦反击得越厉害,让他找麻烦显得特别低级。
“校园有监控,门口有保安,你们在学校惹事就不太聪明了。”裴煦看一眼朱文凡,眼神满是不屑,“如果我是你,我就好好上学,起码混个大学毕业,不给家里添麻烦。”
“操,你他妈想教训谁啊?”
“觉得你可怜呢。你爸出来了吗?他以后想给你铺路也不成了,你还不赶紧自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爸忙着收钱忘了教育你吗?”
不知好歹。朱文凡鼻翼耸动,拽一把裴煦的书包,摔到水坑里,裴煦深呼一口气,推开挡他的人,把书包拎起来——书包已经完全浸湿了。
“不是我哥报,也有别人报,你找我麻烦有屁用。”裴煦冷眼看他们,“你们也就这点本事。”
他笃定那几个二流子没胆在学校做什么,抖开校服往门外跑。
“我迟早教训他一顿。”朱文凡恨恨道。
天道酬勤的标语被裴煦抛诸脑后,遑论仲居瑞这个不算出奇的名字。他跟他们高中无数学生一样,过着规律而毫无波澜的生活。
附中的课外生活算是丰富的,裴煦加入了摄影社,但是这个社无聊透顶,唯一的好处是如果被安排拍国旗下讲话,早操期间就不用在大太阳下站着发呆。
裴煦挺喜欢这活。他抱着相机,对着操场先来了几张全景。随手拍几张教导主任的臭脸,这才转过去,打个哈欠,对着今日学生代表调焦距。
哦吼,是个帅比。
裴煦打起精神,他拍照最大的毛病就是看见丑的随便按快门,看见好看的才认真取景。直接导致丑的不像人,美的赛天仙。
——怎么不笑呢,面部神经坏死了吗?
咔嚓。
——念稿子语调太平了吧,没有上周那个高一的妹妹声情并茂。
咔嚓咔嚓。
——为什么戴这种黑框眼镜,好丑。
手指很诚实地持续按着快门。
裴煦此时并不能把这张脸于宣传栏上低像素的照片联系起来。他感叹了一番好晒,回看相机素材差不多了,便溜达着到阴凉处收工躲起来。
裴煦的作业本无缘无故不见了。
因为平时成绩不错,老师并没有责怪,下课后,雪姐接他,他们到学校附近书店重买习题册,书店老板告诉他这本要调货,得登记一下。他趴着写字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吹口哨,朱文凡跟他几个哥们儿对门口的雪姐挤眉弄眼。
雪姐挺嫌恶地退后两步。
“姐姐长得真好看。”一阵哄笑。
裴煦把笔一撂,沉着脸走过去。雪姐拖着他小臂远离那帮人:“快走吧!我送你回去。裴寒飞机延误了,半夜才能到家,我给你煮碗面,你老实在家写作业。”
他瞪一眼朱文凡,用唇语说:“这事儿没完。”
雪姐把他送回家自己就走了。裴煦写作业时心神不宁,总觉得今天没出那口气,很不爽。
等到半夜一点,裴寒还没到家,他打过去没人接,心想,他哥大概在飞机上,只好把雪姐做的面放冰箱,自己先睡了。
这个时候裴寒的确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开机,等打开手机,想着裴煦已经睡了,就没有打扰。他出机场打的,坐到小区门口,已经晚上两点多。本来在出租车上小睡一会,一脸困倦,被晚风吹得透心凉。他脑子里还有一堆事,忽然感觉后方有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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