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声在ICU外面坐了一整天,像个雕塑一样不说话,就仰头看着抢救室闪烁的灯光。
朴璟声陪在他旁边也没有说话,专家已经到了,都在医生办公室和上海医院负责路声妈妈病情的医生讨论病人的情况。
时间每分每秒都过得非常艰难。
朴璟声想去给路声一个拥抱,这时候却忍住了,他觉得路声是个倔强的瓷娃娃,他的全身都僵硬了,仿佛自己碰一下,他就会应声碎裂。
那是最难熬的一天,一直到晚上,手术结束,路声妈妈被戴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管子被送出来,护士对他们比手势,说人抢救下来了,只是还没有清醒。
几大专家会诊下来给了朴璟声准信:路声妈妈身上的癌细胞扩散很快,现在在医院化疗已经不可能痊愈了,晚期的病人,不住院是马上死,住院也不过是挨时间,挨得好一点也许能过个三五年都有可能,但是如果出一点差错,立刻就会毙命。
朴璟声知道这个消息很难接受,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路声了。
路声就在这时候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妹妹有点发烧,需要家长陪同去医院挂水。
朴璟声感觉到路声整个人都飘摇了一下,随后他说:“你信得过我吗?我去给你接你妹妹,你在医院守着你妈妈,我把她送来这里挂水,好不好?”
路声艰难的说:“谢谢。”
朴璟声说:“别跟我客气了,你要挺住,我也不能替你做别的什么事了。”
朴璟声走后,路声坐在妈妈的病房外面,思考了很多,依旧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妈妈的病得接着治,治不好也得治,这是没有办法的,为人子女必须要这么做,不然就等于是放弃了妈妈的生命,他不能这样。
可是医生的话就像一个魔咒悬在他的头顶,告诉他,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失去亲人。
他突然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朴璟声,那头很快就接通了,朴璟声说:“喂,路声,怎么了?我才接到你妹妹,送她过来呢,别急啊,我给她买了个棉花糖,小妹妹很乖,就是有点烧,估计挂点水就好了,不用太担心的。”
路声的声音带上点哭腔:“朴璟声你快回来,我怕......”
朴璟声一愣,这是路声第一次跟自己说他怕,记忆里面,路声永远都是倔强的,从来不跟任何人服软示弱。他能在练习室里差点把腰给扭断了也要练会一段舞,也能为了学会一种唱腔连着好几个小时吊嗓子导致后来的小半天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就是不能跟人说他的困难和煎熬。他们不止一次因为这些事情争吵,到头来他还是得去迁就路声的骄傲,他就一直很难受,想着路声为什么不能对自己迁就一次,可是今天听到路声这句我怕,他却更加难受了,原来看一个一向傲然的人服软是这样的难受,他突然想,他想给路声力量,想看他张扬的翱翔在天空之上,想给他永不落日的勇气,让他永远不再想起害怕这个词......
“我到医院了,别紧张,我安顿好你妹妹就过来找你,别跑开,听话,乖......”
朴璟声挂了电话,打电话给自己在上海的朋友,让朋友找了个靠谱的保姆过来看着孩子挂水,自己上了楼,看到路声还坐在走廊里的那个位置上,低垂着头。但朴璟声知道,他在难过,他哭了。
他小跑到路声面前,像是有感应一样,路声扑到他怀里:“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在生与死面前,每个人都是无力的,就算朴璟声自恃轻狂,此刻也只剩下无奈。
他叹了口气:“路声,你还有我。”
“至少,阿姨现在还在,你不孤独,明天,谁都没办法预料,为什么不现在好好珍惜呢,快乐起来吧路声,认识你以来,你好像从来没有真的开心过。如果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被病魔折磨的阿姨随时都能解脱了,而你,还要被囚禁好几十年。”
路声进病房看了看妈妈,此刻妈妈醒了过来,虽然浑身不能动弹,却可以睁开眼睛看一看自己的孩子,妈妈对着路声笑了,看到他后面的朴璟声,也笑了下。
路声说:“妈,你吓死我了。”
妈妈现在不能说话,只能对着孩子笑。
路声就哭了,说:“妈,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好不好?不要丢下我......”
医生过来检查,看了仪器的各项指标后说妈妈的病情暂时稳住了。朴璟声看了看时间,说:“从下飞机开始过来大半天了,你都没吃一点东西,水都没喝一口,走吧,去看看你妹妹,然后我们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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