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恨他这种道歉方式,然而只要他开口,我却总是会原谅他,即使他道歉得并不彻底,这大概就是冤孽。
这次也是,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一周没有跟他说话,两个人各过各的,各自洗澡上床他也不像从前那样把我抓去暖被窝,我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一定要临睡前抱着他的脑袋啃上两口,似乎就这样清清静静也能过。然而当他开口的时候,我却竟然还是伤心地又哭了。
我真恨自己泪点这么低,这么没出息。我一边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一边咧着嘴控诉:“彭志然,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有多过分,连旁边的人都看不过去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他低着头嘟哝:“你知道我生气起来不管不顾,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不顾场合。”
我不理他,继续控诉,边抹眼泪:“你知道么,其实我特别恨自己动不动就哭,我一点儿也不想这么没出息哭着跟你说话,一个男人哭起来多难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并不住。”
他看着我点头:“我不嫌弃,你哭起来不难看,特别楚楚可怜……”
我截住他话头:“放屁,不要用这种词!”抽口气,我平复下继续说:“彭志然,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尽量让着你了,可你老是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动不动就训人,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就跟只蜗牛一样,被你戳一下就吓得躲到壳里去,好不容易伤好了,伸出触角出来爬两步,又被你戳一下痛得缩回去,这么来来回回的,以后总有一天我会全身都是伤,然后就躲在壳里再也不敢出来了,你懂不懂!”我一边说一边用两只手指做出蜗牛爬两步遭到攻击后又缩回去的样子。
他闻言动容的看着我,沉默了片刻,伸手来抓我的手,抿了两趟嘴,这次终于诚恳的说:“对不起,老婆我错了。”他低着头:“你这么说我听了真心疼,我不是要故意伤害你,真的,我很爱你,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顿一下抬头看我:“我不想用任何借口,伤害你就是不对的,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控制自己的脾气好么,老婆你千万别怕我,千万别缩在自己的壳里。”
我抽着鼻子看着他:“你说话算话?别下次你的小魔鬼出来了就又什么都忘记了。”
他重重点头,然后从桌子上方把头伸过来:“我保证,让我亲一下。”
那天早上后来我们又谈了很多。他也谈到了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谈到了他现在在公司所处的氛围对他造成的心理影响。我也谈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谈到最后,我们说起了张国荣。
我说:“其实你看,在Leslie出柜之后,因为他自己的努力,他给予这个社会的正面形象和正能量,可能影响了很多人对同性恋的看法。一些以前不了解不理解同性恋的人,正是因为他而理解了我们这个群体。所以彭志然,即使我们现在要面对一些质疑,面对一些压力,可如果我们能坚持自己的原则,让那些人明白同性恋也可以有真爱,甚至有些比男女之间的爱情更坚定的话,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接受我们的。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做好自己。只有我们先把自己做好,给这个社会看到我们正面的一面,给这个社会提供正能量,而不是让他们一想到同性恋就先想到滥交艾滋这些负面的东西,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慢慢接受我们。你看,潘晓若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这样,也许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也能承认同性婚姻。”
是的,这大概就是我写下这个故事的真正目的。
我多么想告诉这个世界,其实有一批人,他们也很渴望真爱,他们也渴望被理解,他们也渴望被承认,然而目前他们得到的却只是不理解,苛责和双重标准的对待。
我不否认我们这个圈子里有滥交的现象,然而这种现象的产生,难道不正是由于这个社会的不理解而造成的恶性循环么。
首先,社会不理解同性恋,使得同性恋只能昼伏夜行在黑暗的阴影中寻找着同类,他们没有机会像正常人一样先看电影先逛马路先谈恋爱再结合,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简单地从肉体开始,于是他们被冠以滥交的罪名。然而即使同样是简单的肉体关系,人们可以接受男女之间的炮友关系一夜情关系,却接受不了同性恋,这是多么不公平的双重标准。
其次,法律将同性婚姻置之门外,即从一开始就将同性之爱判了死刑,这使得很大部分的同性恋者觉得追求一生一世无望,转而只寻求肉体上的刺激。如果到最后一切都是空的,那何苦还去苦苦追寻真爱,何不享受当下呢?但反过来,如果同性间的婚姻是合法的,那么相信会有很大一部分人会选择洁身自爱,起码不会草率地只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就跟人发生关系。人都是一样的,都会希望自己能在纯洁的时候遇上一辈子最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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