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那会,在部队的时候他没少见过这档子事,开始也确实觉得有点排斥和恶心,就他们宿舍那对,也没多少人待见他们。
但是后来一件事改变了他的看法。
一次开战,外头枪林弹雨,敌人那边还有坦克大炮。他宿舍那一对打的前锋,并肩冲出去,结果中途救援队出去营救只带回来一个。那兄弟大腿上插着一把老长的刺刀,看着都吓人,但人还清醒着,一个劲要回去,嘴里不停的说“他还在那,他还没死,还有气儿”——可是谁信啊?救援队哪能轻易放弃任何一个还有生命迹象的人?大伙七嘴八舌地想劝他,说这时候你该以国家以组织为重,个人感情该放一边之类之类的道理,特别是救援队的黄医生,在旁边还特轻蔑地小声嗤了一声。没想到那兄弟听了几句,忽然像疯了一样,拖着条残腿跳起来要往外冲——你说一个病人能有几分力气,但是当时他们就是几个人也没能拉住他。
一防战壕能有多高?
几个人站那拉拉扯扯止不住下一秒就一起去见阎王了。最后也不知道谁先松的手,总之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兄弟冲出去。
原本以为好好一人就为这种事这么白瞎了,谁知道过了20分钟,那人真的一瘸一拐地把他爱人背回来了。
是用背的,因为尸体不会走路。
他爱人其实早就死透了。
莫老爹直到今天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天,外面战火纷飞,战壕后面一群留守的人谁也没说话,看着那兄弟自顾自地拿水壶沾湿一块毛巾给他爱人擦那炸得血肉模糊的脸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各个都流了一脸泪。
……
自从那以后,莫老爹对这类事就看开了——说实话,今天要不是因为主角儿是他亲生儿子,指不定他就冲出去阻止老太太发飙了,这事闹的真他娘的瞎,其实爱谁不是爱啊?男的女的不都是人?
你看街上那群男男女女爱来爱去的,大炮坦克往前头一搁,敢就这么冲出去只为带回爱人尸体的,能有几个?
老头越想越不对劲,老觉得自己在说服自己,干脆转身回房了——他就觉得吧,再这么呆下去,他估计就得倒戈和儿子站一边了(……),得,还是走吧,这浑水他才不想搅和。
这头莫老爹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时候,老太太坐桌边也正好哭得上瘾。
外头人没说错,莫岛再怎么闹腾也是个顶好的孝子,见老妈让自己气得抹眼泪,顿时就觉得屁股下面长了刺,怎么地也坐不住了,拘谨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平日里说话能绕上无数个弯的舌头现在和被烫直了一样,几次张口,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其实也是,说又能说什么,反正事实本身也就是那样。
他不能否认。
也不想否认。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要还和那老男人没断,这事早晚得让爸妈知道。莫家二宝这娃其实也就剩这半毛钱优点了——平常得得瑟瑟没个正经,搁正事上,他倒是从来没含糊过。
叹了口气,莫岛抚了下老娘的背,叫了声妈。
叫得特别认真。
老太太抖了抖,没出声。
“您说我闹,不省心我都认了,我就这么个德行比不上我哥,烂泥巴扶不上墙。从小到大,哪有姑娘看上我,你看看我,”说着扯了扯脸皮,“一摸一样的皮囊,姑娘都看我哥去了,那货多威风啊,又是班长又是学生会主席的,从小到大,姑娘给我的情书全是让转交给我哥的——”
其实开始也就随口说说,结果二宝越说越气发现自己没女生缘好像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到后面那语气——
“你埋怨你哥干啥?!你喜欢男人还埋怨你哥!!我说你没下限你就是没下限!”老太太不哭了,“PIA——”地又一巴掌拍旁边站着的莫岛的大腿上。
“瞧您偏心的——”莫岛咂咂嘴。
这时,门铃响了。
房里的莫老爹一声不吭地去开了门,莫老爹一开门,低声说:“哟,与君,来了啊。”白与君点点头,今早听莫岛声音不太精神,不放心来看看的。粗心眼的莫老爹也没想着避嫌,指指客厅示意里头正在战争,白与君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让莫老爹甭管自己,老头也不客气直接转头回了房。
就留下白与君一个人,站在玄关到客厅那条道上,一声不吭地将接下来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客厅里情绪比较乱的两个人都没在意来人了,各想各的。
两人还在说话,二宝继续循循善诱:“妈啊,你看,这不,好不容易有个人看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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