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维斯轻叹一声:“是挺可惜。”他随手拿过身后“侍卫官”手里的酒杯。那个小奴隶早就被吓坏了,缩头缩脑不敢直视,恨不能远远逃离这种恐怖的地方。
霍维斯喝了一大口,表面上泰然自若,其实一颗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他万万没想到莫顿和劳特会来这一手,竟要枪毙蓝廷。
冷静。他对自己说,你需要冷静。但他发现自己握着酒杯的手,在不由自主地轻微发抖。他半闭着眼睛,努力迫使自己不去注意刑场上的动静,悄悄做了几个深呼吸。在极为不利的条件下,用掌握的情况作出最迅速准确的判断,是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必备的素质。劳特不会处死蓝廷,至少不会这样轻易地处死。他为人自私贪婪,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升官发财上,他要用这点资本讨好普曼国的皇帝,一个活着的敌国贵族接班人,要比一具死去的尸体更有价值。这应该只是一场戏,这种把戏以前他们不是没用过,故技重施而已。
可如果不是呢……如果劳特真的恼羞成怒要杀了蓝廷……如果普曼国的皇帝给他下了密令,必须杀了蓝廷……自己该怎么办?
“你看上去脸色不好。”莫顿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路。
霍维斯打个呵欠:“没办法,昨晚玩得那么疯,你们却一大早就把我叫起来。”他一指身旁害怕得要死的小奴隶,低低地道,“味道很好,你要不要尝尝?哈哈。”
莫顿扯扯嘴角,算是露个笑容:“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只是以为你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
霍维斯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倒没有。不过你也知道,我对死刑一向不感兴趣,几颗子弹而已。其实把他狠狠干死,可比这个有趣得多。”他好像才察觉出来似的,略显疑惑地问道:“莫顿厅长,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格外地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
莫顿转过脸,不再看向霍维斯:“我只是替你觉得遗憾。”
“唉,太感动了。”霍维斯半真半假地说,他凑到莫顿耳边:“老伙计,用不用我传授你几招?保你在床上欲仙欲死,你那个林赛,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嘿嘿。”
“谢谢,免了。”莫顿冷下脸,不愿意再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
“卡卡卡”几声清脆的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安静的刑场上格外刺耳。
“预备——”塔达高高地举起手臂,十支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蓝廷。莫顿目不转睛地盯住站在刑场当中的那个年轻人。没有人对死亡真的无动于衷,只要他有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反应,哪怕只是给霍维斯一个眼色,莫顿就可以再次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惜的是,蓝廷根本没有看向他们。他一直略偏着头,望向很远的地方,目光纯净得像是一个青春的大学生。
天空很蓝,一种光滑的清透的蓝,白云丝丝缕缕地扯,偶尔掠过几只飞鸟。
蓝廷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终于还是这样,他觉得解脱,像个劳累辗转了一路终于能够回家的孩子。
他听到那种“卡卡”声,也听到塔达的高喊:“预备——”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想看看霍维斯的脸色,一定很精彩,他有一种恶作剧般的心情。但蓝廷还是忍住了,很快就听到塔达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放!”
身上一痛,蓝廷仰头栽倒了下去。霍维斯猛地灌下一大口烈酒,刺激得视网膜上一片血红。
劳特施施然踱过来,摇头叹气:“太糟糕了,莫顿你这个主意真不怎么样,他根本不怕死。”
“总得试试。”莫顿干巴巴地说,“虽然只是麻醉枪,不过毕竟很逼真,看来他是不会轻易屈服了。霍维斯,你看呢?”
“随你们的便,都这样了还问我干什么?”霍维斯明显有些情绪恶劣,“你们这是耍着我玩呢?没意思透了。”站起来转身就走。
“你瞧瞧,他好像很不高兴。”劳特看着霍维斯的背影。
莫顿平静地说:“是咱们没有事先通知他,难怪。”他也站起来,“行了,把蓝廷押回去吧,以后再试试别的办法。”
“要不然把蓝廷单独关押,加大力度看守?”劳特边走边问。
莫顿想了想:“不,我觉得用不着。在那么多战俘眼皮子底下,他才不能有什么特殊的举动。蓝廷这个人太自傲,做不出来自己逃脱而连累战友的事。”
“啊,莫顿。”劳特好朋友一样拍拍莫顿的肩头,低声说,“有件事我还得告诉你。你上次帮我那么大的忙,哈哈,我一直记在心上。”
莫顿淡淡一笑:“举手之劳而已,只要您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最好能调离繁城,这个地方太阴冷潮湿,我实在不太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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