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这天晚上有零星星光,格外高远,霍斯予吁出一口长气,心头涨疼得厉害,有充盈的喜悦,有满满的欢欣和说不出的悲伤,他明白,自己在乎周子璋已经超过常理了,一个从来没被用在他身上的词突然窜进脑中,霍斯予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爱。
这就是人类最无用,却又最华丽,最令人降低智商,却又最令人灵识乍现的感情。
你爱了,天堂地狱,均在一念之间。
第44章
聪明的男人,在见识到那样一幕后,明智的做法是保持缄默,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霍斯予当然知道理当如此,但他很躁动,四肢中反复跳动着不安的因素,就快破土而出,让他必须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心跳得很快,喉咙很干,明明有那么多情绪,可话到嘴边,你硬是什么也倒不出来,只知道愣愣地看着周子璋,看着这个人,露出一种堪称之傻笑的表情。
真不容易,谁他妈知道,走到这一步居然要这么不容易。
或许这种表情在他脸上流露太过诡异,就连周子璋也被他弄得尴尬起来,终于撇开耳边轰隆的交响乐,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低声说:“别这么看我……”
霍斯予扬起眉毛,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抓住他的手握得生紧。
“你……”周子璋显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终于还是轻叹一口气,由着他握去。
接下来的五十分钟,霍斯予一直没舍得放开周子璋的手,台上演奏的是什么已经无关紧要,只剩下指挥的身影神经质地上蹿下跳长久留在印象中。以至于很久以后,霍斯予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总是有一个不停甩着自己长发拿着指挥棒身穿燕尾服的男人剪影,在那剪影的烘托下,他闭上眼,近乎虔诚地紧握周子璋的手,那一刻,他的心情浮动经久不息,他想,如果能一辈子握着他的手,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两个男人,也挺好。
起初,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辈子对一个才二十三岁的男人来说无疑是个遥远得犹如外太空的字眼,可是,这时候的霍斯予,难得也跟所有年轻人一样,真诚地,确切地,相信这个时限。
怀着简单而愚蠢的念头,想承诺一生。
诸如“一生”、“永远”这样傻的字眼,有时候,真是回忆中一记重锤,砸得你头昏眼花,险些要不能呼吸。
那个时候考虑得越真诚,回想起来就越疼。
音乐会怎么结束的,霍斯予都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灯亮起来,人开始走动,他不得不放开周子璋的手,跟他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狭路相逢一样,跟林正浩与他的俩个外甥女又于大厅撞见。霍斯予态度极好,居然风度翩翩地与林正浩点头微笑,甚至对两位小姑娘都和颜悦色。他注意到周子璋身子有些微微僵硬,便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我去取车,你在门口这边等。”
他主动走开,从玻璃门的反光看过去,反倒显出那剩下两人的不知所措。霍斯予笑了起来,他此刻心中满是傲气和信心,林正浩对他而言,已经不足为虑,倒是子璋看起来仿佛拘谨又害怕,大概是对上次自己的反应心有余悸。霍斯予有些心疼,早知道那时候不该下手那么重,子璋也是被自己给逼急了吧,又不愿多做解释,只会沉默着咬牙承受,真是,等下得好好宽慰他才是。
霍斯予把车停在户外,取车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他快走两步,开了锁坐进去,直接将车拐上台阶的斜坡,就看见周子璋一脸不安地翘首盼着,他笑了,从车后座取了备用的雨伞,撑开伞下车绕了一圈,将伞遮到周子璋头上,半搂着他的肩膀玩外带,还不忘回头朝林正浩挑衅地仰起下巴,满意地看到林正浩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面沉如水。霍斯予心情大好,帮周子璋开了车门,体贴地让他进去坐好,自己才收了伞坐回驾驶室。
雨声缠绵,落在车窗上画出一个个剔透晶莹的感叹号。霍斯予脸上一直带着笑,开车开得兴高采烈,一偏头看见周子璋困惑中带着恐惧的眼神,心里一软,匀出一只手摸上他的腿,问:“怎么了?”
周子璋欲言又止,但看着他又分明想说什么,霍斯予呵呵低笑,说:“想说什么就说,别他妈吞吞吐吐的。”
“那,那个,林先生,我,我没跟他多说什么……”周子璋有些想解释,却不知怎么说,终究叹了口气说:“总之我跟他其实,一点也不熟。”
霍斯予瞥了他一眼,故意摇头说:“别忽悠我。”
“事实如此。”周子璋垂下眼睑,淡淡地说:“你爱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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