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沈多意和沈老准备回家,临走时林瑜珠把他叫到一旁,问:“多意,上次给爷爷体检没什么问题吧?”
“嗯,还是那几样老毛病。”沈多意说,“怎么了阿姨?”
“没事儿,我看他脚面有点浮肿,估计是吃这么多年药起的副作用,你改天去问问大夫,看能不能把现在的降压药换成缓释片,那样可能会好点。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还是听大夫怎么说吧。”
“行,我知道了,让您费心了。”沈多意道谢,然后扶着沈老出了大门。祖孙俩沿着墙根儿溜达到胡同口,然后开车回了温湖公寓。
晚上照顾沈老睡下后,沈多意半躺在沙发上准备写出差这几天的工作总结,他把笔记本电脑搁在肚子上,刚把“工作总结”四个字打出来就收到了信息。
戚时安发来:“我又找到本有意思的书,你想看吗?”
沈多意回复:“跟金融有关吗?那我不想。”
刚发出去就响起了铃声,他望着接近空白的文档接通,也不吭声,沉默着等戚时安没话找话。戚时安没让人失望,在里面说:“这是本短篇游记,这篇文章是茅盾写的,很有意思。”
沈多意这才接腔:“写的什么?”
“鱼。”戚时安此时正仰在二楼露台的吊椅上,“文中说,‘海里那么多鱼,能不能完满自己的生命,将坟墓修建在人的肚腹,就看它的造化了。’”
再无聊的话题,只要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似乎就趣味横生了,沈多意故意打岔:“海鱼挺好吃的,肉质特别鲜嫩。”
戚时安无语道:“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爱和老师跑火车?”
“你又不是老师,虽然很好为人师。”沈多意心虚地望了一眼沈老的房门,而后压低声调叫道,“戚老师,我只爱和你跑火车。”
戚时安刹那间觉得月亮仿佛都变圆了。
电话里一阵忙音传来,沈多意纳闷儿地看着挂断后的手机屏幕,不知道戚时安那边发生了什么,居然这么没礼貌地突然挂电话。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写他的工作总结,先大致列个纲要,再细化一下步骤,最后充实具体内容就省事多了。
不到十五分钟写完了梗概,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沈多意拿起一瞧,也还是刚才那个没礼貌的人。
刚一接通,戚时安在里面说:“下来,我在你家门口。”
“你刚才挂完电话就过来了?”
“嗯,我想起来今天还没亲你。”
沈多意抓狂,他嚼几袋方糖也说不出这么腻味的话,而且戚时安还说得理直气壮、光明正大。二十大几岁的人了,简直不知道害臊!
他搁下电脑就出了门,一路小跑吹着凉爽的风,脑门儿却止不住发烫冒汗,沈多意想,他太乐于助人了,戚时安脸皮厚,他还得替对方害臊。
跑出公寓大门,隔着马路望见了对面阴影里的越野车,戚时安靠着车头玩打火机,手中蹿着一根火苗。
沈多意快步跑过去,刹车时的风把火苗呼灭了。
戚时安抬手擦去他额头上的汗,假正经道:“那篇文章我还没讲完,你要不要接着听?”
“你不嫌我跑火车啊?”沈多意脸上汗涔涔的,在微微月色下闪着光。
两个人坐进车里开了会儿空调,等凉快后又熄火关掉。戚时安伸手摸对方的脸颊,确定落汗后便开始讲道:“那篇文章说,鱼在海里,就像人在社会中,大概也有不同的生存方式和信仰。”
“那你有什么信仰吗?”沈多意好奇地问。
戚时安回答:“我信仰本心,我的‘本我’和‘超我’都遵从于本心。我看到一个故事想讲给你听,就打给你,我听到你的声音又想见你,就立刻跑来。”
沈多意说:“那我也遵从本心,我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就这篇文章啊,忽然想起来我好像看过,写的是抚仙湖的鱼吧?”沈多意侧坐着,肩膀抵着车座椅,“作者难道不是贾平凹吗?”
那副模样实在过于洋洋自得,就像打赌赢了一罐子玻璃球的骄傲小学生。
戚时安抬手“啪嗒”划亮打火机,两个人隔着跳动的火苗对视,各自眼中都闪着亮光。他盯着沈多意自信满满的眼睛,说:“坏学生纠正老师的错误时都这么志得意满。”
沈多意“呼”的把火苗吹灭:“你没听过吗?没有坏学生,只有差老师。”
车厢中依稀有点光亮,但风吹动街边的如盖树冠时,那点稀薄的月色便在摇晃的叶片中被掩盖于夜空。扣好的打火机掉在脚垫上发出闷哼,戚时安像潜伏的猎豹一样出手伏击,肩颈、臂膀、手腕,随便扣住一处就能把猎物拖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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