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他回来,却不希望迎接他的,是这样一个不健全的自己。
顾解颐此刻没有察觉程臻的心情,他还完全沉浸在两人复合的喜悦里。程臻看他高兴,便也压下自己心头的烦闷,陪着他高兴。
因为平时只有程臻一个人住,所以床是单人床,枕头也只有一个。程臻从仓库里提来两条长凳,靠放在床边,把被子横铺在床上,盖过凳子,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叠了叠放在外侧充当枕头。
程臻让顾解颐睡在里面,自己睡在外面。顾解颐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但是俩人躺下不久,顾解颐忽然侧过身子来说道,“你过来点。”
“嗯?”程臻不明白。
“过来抱着我,我冷。”
程臻闻言,顺从地靠过去,侧了身把顾解颐抱在怀里,他摸了摸顾解颐的胳膊,温热的,手又从T恤底下伸进去,摸了摸背部和后心口,都不凉。程臻皱了下眉,问道,“哪里冷?”
顾解颐的双脚缠上程臻的腿,更紧地跟他贴合在一起。“不冷了,这样就挺好。”
程臻的头跟顾解颐的靠在一个枕头上,两人的身体也只占了一人的空间,他借着院里的光看到顾解颐含笑的眉眼,心里忽然敞亮了,顾解颐是心疼他睡硬板凳,又不会见外地跟他推让,只好让俩人一块睡到里面。眼睛忽然酸涩起来,怀里的人这般好,他却不再风光无限。
程臻圈住顾解颐的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攥成了拳。
顾解颐回来了,他却发现,他眼前仍有长长的一段黑暗,摸不到尽头。
第21章 医病
顾解颐在程臻的厂里住了下来。暌违两年,二人都要重新学习如何去经营这份感情,幸而他们都比从前成熟,又是失而复得,对待感情愈发珍而重之。
现如今程臻身上几乎不见了让人可气可笑的孩子气,有顾解颐在身边,笑容也多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淡定而温暖,顾解颐看着他,常常想到“永远”这个年轻时候都甚少想到的字眼。
顾解颐觉得现在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直到他真正意识到程臻的心病。
那天他正在屋里算账,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他站起身探头去看,透过打开着的窗子,只见得程臻站在一排晾着的衣服下面,胳膊上挂着长长的床单,地上倒扣着个脸盆。程臻抬着胳膊不让床单落地,跛脚撑不上力,他只好努力伸直了左腿,弯下另一只腿,去够地上的盆子。
程臻背对着顾解颐,顾解颐看不到他的脸,阳光甚好,毫不吝啬地铺洒在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顾解颐却忽然觉得很冷。他抑制住自己想要跑过去帮忙的冲动,站在窗口看着程臻一次次地尝试着弯腰下蹲,最后终于把倒扣的盆子翻了过来,捡起沾脏的衣服,重新端着盆子去打水。
程臻对顾解颐那么体贴,走在马路上会自己走在靠近车辆的外侧,让顾解颐走在里边,做饭、洗衣这样的家务事样样抢着做,重活累活更是自己一人包揽,顾解颐几乎都要忽视了他腿脚不便的事实。程臻下意识地保护顾解颐,让顾解颐忘记了,现在遮在自己身上的羽翼是残破的。
这时候想起来,程臻素日的许多表现便有了答案。除了第一天外,他总是背着自己洗脚,走在路上程臻会跟顾解颐拉开一小段距离,有回顾解颐偶遇友人,程臻竟然趁着顾解颐跟对方交谈的空档转入了街边的商店,对顾解颐的朋友似是避如蛇蝎。
顾解颐这么想着,好像程臻那盆水全泼在了他心口上,霎地潮湿冰凉起来。他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晾完衣服,费力弯腰捡起盆子,这才坐回了座位上,愣愣地坐了半天。
程臻醒来没见到顾解颐的时候,竟然以为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那时候天还没有亮透,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去例行查岗,手往旁边一摸,身边的被窝已经冷了半晌了。程臻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蓦地一阵头晕,他以为现实终于暗合了他多日来不详的梦境,顾解颐最终还是弃他而去。
后来天光大亮的时候,程臻从床底下找到了顾解颐的行李箱,他才发现为着自己的猜测他已经冷汗湿透了脊背。
那天程臻无论做什么,都要恍惚地望着大门一会儿,厂里的女孩子觉得他大概是在等什么人,极有可能是天天跟厂长黏在一处的那个清俊的男人。她们看到程臻恍惚的模样,心里犯疼,又觉得老人说得没错,长得好看的男人只会叫别人心疼,却难以有人让他们心疼。
夜深了,巷子里传来狗吠声,接着是门锁响动的声音,程臻转了个身,一个带着凉气的身子摸上了床,程臻一把抱住他,凑到耳边问道,“今天干什么去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石上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