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也是凑巧。
他去的晚了些,爆满没座。
正要走时,服务员又好心的问道:“陈先生正在包间用餐,你要过去吗?”
杜威不认识几个姓陈的,况且这里他之前总带陈路来,想也知道陈先生是谁。
自从那次闹得不欢而散之后,俩人有好一阵子没见。
也不知怎么,杜威就点了点头,毫无预兆的跟着服务生去了。
陈路果然在自己用餐,慢条斯理的动作,在二萌出现的那刻就僵掉。
杜威尴尬打招呼:“嗨。”
待到服务生出去,陈路才放下餐具说:“坐啊。”
“我不吃了,我就是想来说一声……”杜威摸摸头:“上次那话对不起,我气急了。”
陈路不是小心眼的人,他看这平日里最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瘦成了竹竿,心里也很不得劲儿:“叫你坐你就坐,喝一杯?”
杜威讪讪的坐在他旁边,自己倒了一大杯红酒,仰头咕咚咕咚的就喝了进去。
陈路叹息:“你说你何必糟蹋自己呢?”
“是啊……”杜威忽然笑了笑:“没这个必要呗。”
态度真古怪,王子殿下很明智的不再言语。
杜威看向他说:“你知道我从来都是把朋友看的最重的,上次真的对不住,我心情实在不好。”
“得了吧,过去就过去了。”陈路问:“你现在不回家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杜威又倒酒:“跟我师父实习去。”
陈路垂下蓝眼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说话。”
杜威晃了晃酒瓶子:“没酒了。”
陈路本想劝阻他,但一时间又改掉主意,叫来服务生上来好几瓶新的酒,微笑:“喝个够吧,我陪你。”
而后,两个人就一杯接一杯,在沉默中痛饮了起来。
杜威一直喝到耳朵发红,才颓然的揉了揉脸:“你说我是不是傻逼啊,这都是什么事儿,我越想越不明白了。”
“那就别想,什么都会过去的。”陈路打他的头,呵呵的笑。
杜威也笑,笑容却有些扭曲。
陈路还是弯着嘴角:“你相信我,人真的什么都能熬过去,真的。”
第72章
古人用生、老、病、死来形容人生,说明这些的确是短短数十年中最沉重的几件事情。
郑洛莱在这个秋冬所面临的,正是其中一件刑役。
身体的痛苦,精神的压力,和未来的渺茫,都在百般蹂躏着这个曾经笑看风花雪月的青年,他在奔波于医院和公司的路途之间,时常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一丝一毫休息或放弃的欲望,只想向前,向前,再向前。
和爷爷闹翻的事情在家族里很快便不声不响的流传开来,老爸多少调节了一番,但没有打动老爷子,只好让他耐心等待。
早就改嫁他国的妈妈更是单单打了笔钱算是关心,毫无行动之意。
——这就是郑洛莱所能体会到的亲情,一如既往的干脆凉薄。
没有谁想到他会生这么重的病,因为从没有谁真的关心他。
从前没有,如今也没有。
——。
尽管已经用尽所有的办法,但肾脏手术的配型仍旧要靠运气。
郑洛莱一直靠着透析治疗熬到次年春季,才接到医生通知手术的电话,那时他整个人都已经瘦成了纸片,除了频繁的出入医院,还要忙着办公司的各种烦琐事宜,眉眼间尽是疲惫。
也许本该立即安排换肾,但不知为何,孤身一人的他忽然间又对躺在手术台上有点恐惧。
好不容易见到第一个希望了,最想要做的,却是见杜威一眼,和他说说话。
——自从自北京不告而别,俩人几个月没有联系了。
郑洛莱坐在公寓里考虑了又考虑,还是决定延期手术,订了票飞回北京。
他知道自己已经办了不少傻事,真的不缺这一件。
——。
到北京的时候恰是傍晚,长途跋涉的郑洛莱非常虚弱,被助理陪着取了行李便匆匆离开了机场,根本没想到此时命运之神又开起了不大不小的玩笑,连一个好好道别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下。
次日早,清粥简食过后,才拿起电话联系陈路,没想他那常年保持通讯的私人手机却没有信号。
犹豫片刻,再拨杜威,这家伙倒是性子急,照旧匆匆的接了:“喂,谁啊?”
郑洛莱刚服了药,坐在沙发上感觉微微的恶心:“是我。”
杜威顿时沉默,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挂断。
郑洛莱听着话筒里微微的呼吸声,恍然有很多话想说,却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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