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个不允许外人轻易踏足私人领域的男人。
漫长的考察期之后,《阅人间》开播之前,何小姐忽然有一天晚上到他的家里拜访,跟他另签了一份保密协议,欢迎他进入团队核心。
被信任是让人开心的,这代表他终于离那个男人更进一步了。但是随后何小姐几乎把他吓傻了,她拿出诊断书,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先生有重度精神障碍,这是诊断信息,这件事你要随时做好最高级别的危机公关来处理,一周之内拿出最可行的预备方案存档。”
当时他完全傻掉了。
那些话他好像都听得明白,可是连在一起,他就是无法理解。
何小姐却还在坚持说着,“一旦被人发现先生服药,你知道这个严重性的吧?民众会觉得受到了欺骗,先生的政治生命会面临毁灭性打击,他的私人生活也会受到威胁——小闻,振作点,我们相信你,你会做好的。对吧?”
*
如果问闻泉当时的感觉。他说不清楚。心疼吗?可能吧。
但更多的是落空,是信仰的落空;是坍塌,是神像的坍塌。
*
凌言的父母外祖父母都是那种功名已达金字塔塔顶的人物,他们实现了这个国家多少个不可能,推动了多少个几乎无法实现的协议,组建了多少个社会中看似自相矛盾的联盟,甚至撬动了多少社会上顽固的风气——天才、气质、身世、思想,它们在凌言身上交织成神奇而高远的魔力,这个世界都在等着为他屏息。
这是全国人民的白马王子,一个眼神就能让全国适龄男女尖叫,不必继承什么父母的政治遗产,单凭自己的魅力能力就已足够他在领导阶层青云直上,步步高升。
然后他被告知,他这样完美优雅的男人,内心残缺,精神障碍。
何小姐说的对,没有人会接受得了的。
正如阿辽沙崇拜佐西马,以为长老乃人间圣徒,死后理应在棺椁中鲜活如生,一旦佐西马的遗骸发臭腐烂,他们是会怪他的。
怪他辜负了人们全心全意的爱,怪他的欺骗羞辱,怪他不能寄托奇迹,怪他居然肉体凡胎。
*
镜头前,政治性相关的问题已经问完了,这时候亚纳什正缓缓地过度到私人问题。
毕竟这是凌言第一次接受媒体对他的父母、成长、家庭进行采访,不,这根本就是他第一次的私人采访——亚纳什一周前将采访邀请寄送到国会大楼的时候,根本没报任何的幻想,她收到同意接见的回信时还以为眼睛花了。
当然,凌言在回信里说了条件,第一条不许采访他的恋情,请尊重他和他的爱人。
但这也足够了。
亚纳什准备充分,将影音下来的旧杂志的封面递给他。那是本世纪中旬评选的最有影响力的50位女性人物专刊,封面上只文惠一人的特写,照片里她温柔的注视着镜头,嘴角噙着点恰到好处的笑,柔和地,在下巴上收出俏丽的尖。
“是我母亲,”凌言接过,忍不住露出微笑,“她当年可真美。”
“举头相望的明月光,全国人民的梦中情人。”
亚纳什由衷道,“你和你母亲很像。”
凌言的眼底浮出矜持的笑意,“我没有她厉害,她促进了世俗主义和妇女解放,推广了生育上的体外繁殖,解放了女性……”
*
就在一个小时前,相似的话凌言就已经说过了。当时他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小闻敲开门进来为今天的直播做提前的模拟准备——这是凌言的习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无论这仗是大是小。
说来接受亚纳什的采访邀请还是小闻提议的,因为在《阅人间》热播之后,媒体和民众对凌言的信息搜刮得太厉害了,虽然凌言的一切记录抹得都很干净,但是小闻还是觉得与其让别人这样深入探查下去,不如主动出击引导,让民众对凌言的热情转移到他的家庭和Utopia管委会最近的四十周年庆上——因为最近的中期选举,首相正不断地拉拢管委会,凌言也需上行下效,找些因由缓和矛盾。
其实首相和内阁提到管委会这件事的时候,凌言犹豫过。有时候想起来之前他几次三番抵制管委会的法案,都好似梦中。甚至管委会的林少湖在一次宴会上向他卖好,说是Utopia推送他相关内容时,都做了最优性筛选,希望能和凌言日后友好相处。
凌言没说什么,他知道管委会如果见他迟迟不分一杯羹,他们总是不放心的。
*
并且凌言父母的故事噱头实在也很足。
52书库推荐浏览: 麦库姆斯先生